同行处理一切事实的程掌柜叫一声并没有得到回答,他只能上前,牵住龙曲尊的马,自己随谨爷的方向追去。
空降下来的谨爷。能与他的顶头东家七皇子直接对饮。
这样的人,他不敢待慢。
“七芽!”
远远地,他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久违的称呼从他口中脱口而出,死寂的心突然在这一息复苏,迅速长出嫩芽,茁壮成长。
在这一刻,他满心都是从骨子里疯狂涌现出的欣喜。
在这一刻,他忘记了沈七芽背叛他们之间的承诺,转身嫁给冯文庆的事实;忘记沈七芽从生死崖上坠下结局。
他只记得在人头攒动的街道,一张小巧明媚动人的小脸,随着他一声呼唤,缓缓转身对上他的目光,瞬间笑靥绽放,满眼全是醉人的笑意。
是他!
白启峰一眼就认出那个被七丫拿石头砸的年轻男子,他正大步狂奔朝他们而来,脸上洋溢的雀喜,白启峰顺着他注目的视线看去,竟然是七丫?
是冲她而来?
他和她真的相识?
白启峰突然很不是滋味。
这时他才意识到,他和她之间的距离,哪怕她现在顶着七丫头,他妹子的身份,她仍是高高在上,高不可攀的富贵人家的小姐。
她和眼前年轻的男子才是一对吧?
“七丫……”
白启峰听到他的叫唤,她也叫七丫吗?
正当白启峰迷惑时,他看见那年轻男子的脸从雀喜骤变错愕、继而失望,然后,他停住了,他只是盯着她十来息,跄踉转身。
“你叫她七丫吗?”
不由自主,白启峰追上去,见他不说话,白启峰又道,“她姓白,白七丫,我亲妹子,在十里巷子,你见过的。”
对。
她现在姓白,是他妹子。
龙曲尊离开的步伐顿住,回身又一次看见不远处正在与妇人热情推荐谷种的女子,眼里的光一点点褪去,直到变成一片黯然。
他以为她是七芽,他呼唤她名字,她就像以前一样,会为他转身,笑意乍现。
结果。
不是。
茁壮成一片绿洲的心海,确认不是她时,迅速枯萎,又一次回归原来毫无活力的状态,他刻意尘封的记忆如数般苏醒。
她背叛他们之间的约定,转身嫁给冯文庆,甚至赤裸裸否定他们之间的约定,甚至极力否定与他通了四年的信件;
过去的记忆让龙曲尊感到愤怒和憎恨。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
总是不经意地想起她。
“把两袋黄薯给他们。”
面对白启峰的问话,他没有应,只是努力压抑他负面情绪,面无表情吩咐在后来赶来的程掌柜,然后牵上自己的马转身没入人流之中。
他将脑海中所有关于她的记忆通通舍弃。
坚定告诉自己,他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是,谨爷。”
程掌柜不明白,但他还是遵令行事,让人从马车上扛两包黄薯扛到白启峰面前。
“这些我不要能。”
白启峰不想要他的东西,她不喜欢他,用石头砸过他。
“这位小哥,谨爷说给你们,就是给你们。黄薯高产价高,这是种植说明。”程掌柜还给一份种说明。
“大哥,怎么了?”
沈七芽见白启峰被几个人围上,以为出什么事情,她快走过来。
“一位叫谨爷的人送我们两袋黄薯。”白启峰故意对她提起对方的名字。
只见沈七芽开心笑起来,“这么好啊。大叔,代我向您家锦爷说声谢谢。”
“好的。”
程掌柜见没事,领商队继续往前走。
她不认识他?
白启峰有些愕然。
他明明听见刚刚那位大叔叫他谨爷,而她拿石头砸他时,眼中的恨骗不了人,现在听到他的名字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他和她,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她见到他时,想用石头砸他!听到他的名字,却没有半点反应,反而大大方方地接受他的赠给;
他看到她背影时,狂喜奔来,还叫她七丫,当看清她的脸时,脸上狂喜快速转化失望,最后是冷漠。
像变戏法了,变脸变得好快。
到底是他听错了,还是对方叫错了?
富贵人家同样流行按出生排行来叫什么丫吗?
“大哥,你呆什么?”
沈七芽好笑地推推白启峰,白得两袋种子,还不开心吗?
这可是难寻的土豆、听说价高得离谱,“大辉伯,帮忙抬过去点,别挡别人的道。”
“哎!!”
白大辉知道别人好心给他们送两袋种子,虽然他不知道黄薯是什么,但他猜应该与红薯差不多吧。
是粮食。
在饥荒年,值不少银子。
他们带来发芽的谷种很好卖,五百文一斤,问的人多,犹豫不买的人亦多,但架不住有人买,至少五斤起步,三百斤左右谷种卖得快,他们估计用不了二刻钟,就会卖完。
不认识就好。
这回白启峰放下心来,继续帮忙卖谷种。
龙曲尊不知道自己如何到达天香楼,他往来几次,以谨爷的身份得到天香楼掌柜的热情招待。
直到混有姜汁的酒,辛辣入喉。琇書網
蓦然,他泪如雨下,右手紧握左手食指上的竹戒哭得不能自控。
这一刻,他脑海里,清晰记起沈七芽坠崖前一幕,她站在悬崖边,含恨的声音徐徐在夜空中扩散:龙曲尊,下一辈子,我做你的仇人。
她死了。
带着对他的恨,自主坠下生死崖。
她再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年夜那晚,只有他知道,自己又把埋在地下的木盒挖出来,坐在桌案前,粘合一夜被自己撕毁的书信。
四年的时光全部浓缩在文字里,信里的每一个字都承载着她对他的思念、情意,亦想起很多,他未从军时,他和她的美好的记忆。
不知道,自己和她怎么就走到今天阴阳相隔的局面。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逼她去死。
只是愤怒她只字不提嫁给冯文庆,只想要一个真实的答案来说服自己去接受她另嫁他人的事实。
这时,天香楼的掌柜带小二亲自送菜进来,看到龙曲尊泪流满面,不由地问,“谨爷,姜太老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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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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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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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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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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