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头发有些长,前面的碎发遮挡了眼睛,该是许久没剪了。

  他的腿上,放着一堆吃的。

  视频的画面很舒服,阳光洒在了空间很大的室内,唯一入了镜头的少年还有一张惊艳岁月的俊美容颜。

  但视频的感觉,却很诡异。

  视频很安静,安静到只能听见少年吃薯片的声音,而且他吃的很急很快,一把一把的往嘴里塞。

  一看就是被饿了很久很久。

  很快一包薯片吃完,视频里有了一句温柔的低语,“琛儿,这个饮料很好喝哦。”

  说着,一只女人手把一瓶蜜桃口味的汽水打开,递到了席砚琛面前。

  看到这里的季雪眸子扩了一分,裴月很喜欢喝蜜桃味的东西。

  刚才说话的女人,应该就是裴月的妈妈了。

  少年接过汽水又是狂咽,水渍顺着他的唇角滴在了他的衣服上,也让他有了一些其他的颜色。

  把汽水喝了一半以后,席砚琛拆开了一盒包装很精致的马卡龙,里面有六个。

  少年的嘴巴并不大,但他硬是把一整个马卡龙都塞到了嘴里,把嘴巴憋的很满,然后再很艰难的咀嚼,下咽。

  他就保持这样疯狂又沉默的举动吃着,但就在他吃到第四个的时候,他的动作顿住了。

  接着他从嘴里拿出了一半,然后看着,嘴巴才继续动。

  这次,他咀嚼的慢了,像在感觉这块马卡龙的味道。

  再然后,他把另一半塞到嘴里。

  咀嚼了几下后,他突然闷哼一声,双手撑在地上,把头低下,清瘦的身子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接着,一个女人出现在了镜头里。

  女人身材纤细,穿着职业装,留着利落的短发。

  即便她的外在看起来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强人模样,但她的举止与声音,却温柔至极。

  季雪从裴月那里看过她妈妈的照片。

  这是温美心。

  “琛儿,是觉得不好吃吗?”温美心弯身在席砚琛面前,“抱歉啊,这枚马卡龙是妹妹做的,妹妹才11岁,是个很调皮的孩子,还喜欢恶作剧,可能在里面加了很多的糖。”

  席砚琛开始摇头。

  拼命的摇头。

  身体也抖的更加厉害。

  片刻后。

  少年的喉骨里发出了低低的哽咽。

  “阿姨……”

  他突然开口说了话。

  温美心马上坐下,目光与他齐平后点头,“嗯,阿姨在呢。”

  “我想妈妈。”

  突然,十五岁的少年,用很无助很卑微甚至还有几分撒娇的哭腔,对温美心说。

  然后他抬起了头,那张漂亮的脸,已经是泪流满面。

  “阿姨,我想妈妈……”

  再次重复后,席砚琛突然哭的歇斯底里。

  “我想我妈妈……”

  看到这里时,季雪看了一眼席昭延。

  他靠在枕头上,目光看向了窗外。

  时过境迁,已经成为一个成熟的大人的席昭延,听着十几年前胞弟的哭泣,不知是麻木了,还是不敢面对。m.χIùmЬ.CǒM

  视频内,席砚琛那双漂亮好看的眼睛通红,眼泪如珠不停的往下滚落。

  “我想妈妈,想哥哥,想有人陪我说话,阿姨……我想被别人当人看……”

  说到这里的少年,被温美心抱在了怀里。

  她轻柔着席砚琛的头,而靠在她肩上的少年,哭的声嘶力竭。

  而许是,拿到这段视频的人也承受不住起其中的压抑,视频的后续没有了。

  而季雪也被少年时期的席砚琛感染了情绪,眼睛红红的。

  她与席昭延之间沉默了片刻后,男人才又开口,“琛儿见到美心阿姨,哭过那么一次后,情况有了点好转。”

  “但美心阿姨不能多去岛上看他,父亲很反感母亲的朋友接近我们,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父亲一旦发现母亲的旧友接近我们,那些人就会遇到麻烦。”

  “阿姨回到安城以后,就在温澜阿姨的掩护下,让裴月给琛儿做甜食。”

  “温澜阿姨说,琛儿突然敞开心扉并不是偶然,而是当味蕾被一种味道刺激时,也会引起情绪和神经的反应,后来小裴月便听了美心阿姨的话,做甜食给琛儿邮寄过去,然后每一次的快递里,还都有她写的亲笔信。”

  “这件事父亲知道,不过他以为是社会上那些关爱自闭症的小孩子做的,就没干涉。”

  “美心阿姨也没对裴月说过她要给谁邮寄吃的,但即便如此,裴月对琛儿坚持做了三年。”

  到此时,季雪情绪很动容,“这件事月月给我说过,她只知道是个比她大几岁的男生,不知道究竟是谁,有时候她想起来,也挺挂念对方后来治愈了没有,不曾想……”

  那个人竟然一直在裴月身边。

  “一开始琛儿的情绪和精神,由极甜的味道引导了出来,而慢慢的,接收来自北方的,那个叫裴月的小姑娘的快递,成了他孤单生活里,唯一一抹鲜活涌动的盼头。”

  这句话让季雪眸子湿了一层。

  人为什么要活着。

  人活着,不就是为了个盼头么。

  席昭延又手机上翻找了一会儿,找到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枫叶绚烂。

  青涩却精致好看的席砚琛,比刚才那段视频里明显看着成长了很多。

  不过他依旧穿着一身净白的春装,面容羞涩,一手抱着一只月亮灯,一手冲着镜头比了个剪刀手。

  而他的剪刀手旁边,还有一抹小影子。

  照片上那抹影子在他身边,但在现实里,影子一定在距离他几十米之外。

  是穿着安城实验中学冬季校服的裴月,小女孩儿满心欢喜的仰着脸,手里举着一枚枫叶。

  席昭延继续说。

  “而人都有好奇心,与裴月靠信件来往了一段时间后,他很好奇裴月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妹妹。”

  “他开始好转后,父亲便开始给他安排各种课程的私教,在他学习了计算机的课程后,他便通过计算机,找到了裴月的资料。”

  “后来他十七岁的生日,得到了父亲的准允,可以自由活动三天,便让我陪他去了一趟安城,悄悄见了裴月一面……”

  “琛儿病了以后从未再笑过,但见到裴月本人后,他的表情很丰富,远远偷看人姑娘时,一直在兴奋的傻乐,当裴月从我们身边经过时,他又惊的拉着我东躲西藏。”

  “那时的裴月虽然还小,但她漂亮有朝气,家庭幸福,生活丰富。琛儿见到裴月本人的第一眼,便认准了她是‘人’这种物种里最美好的那一个,他怕浑身是缺陷的自己被裴月嫌弃,一直没勇气与她正式见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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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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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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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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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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