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歌也没有多问,小姐不说,一定是有他自己的原因。
李欣然按部就班的吃完饭,回到了自己的营帐,招来暗卫:“人怎么样了?”
暗卫跪下行礼道:“大夫正在救治,但那双腿和断了的手,许是安不回来了。”
李欣然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无所谓,能活着就行,带我去看看他。”
暗卫低头称是,然后带着李欣然来到了军营角落的一个大帐里,这里很少有人来,是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李欣然撩开帐帘走了进去,浓浓的药味瞬间袭来,苦到让人想要落泪味道环绕在身边。
“将军。”军医看到李欣然走了进来,行礼道。
李欣然点了点头,问了一句:“怎么样了?”
军医摇了摇头:“老朽无能,只能保住他的一条命,多的……”他摇了摇头,李欣然了然,只是点了点头:“多谢赵大夫,您先去休息吧。”
赵军医叹了口气,拱了拱手,便离开了营帐。
李欣然走上前去,看着瘫在床上的皇一,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ωωω.χΙυΜЬ.Cǒm
皇一不是弱者,不需要她的怜悯,他们的关系也没有很好,她也不需要同情:“感觉怎么样了?”李欣然开口问道。
皇一睁开眼睛看见了李欣然,笑了笑:“比之前好多了。”
康浩毅从被杀到传出消息再到传到玉州城,中间经历了好几天,这几天足够李欣然安插在京都的探子探明都发生了什么。
顺着线索跟到了皇一的家里。
一个小村庄,普通的家庭,普通的农民。虽然是英国公的远方亲戚,但是在皇一被“死亡”之后,收到噩耗的爹娘嚎啕大哭了一通之后,便拿着朝廷给的安抚费回了家。
唯一的儿子死了,伤心肯定是伤心的,但好在拿到了钱,他们还年轻,还能生。
皇一的爹娘带着钱回了老家,朝廷给他们的理由是,皇一不慎跌落悬崖尸骨无存。没有办法的爹娘给儿子立了个衣冠冢,过了几年之后,又有了一对龙凤胎。
时间会冲淡一切,时间也会加深一切。
时间加深了皇一对于父母的思念与眷恋,却冲淡了父母对于“死亡”的大儿子的思念。
当皇一再次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时候,他的爹娘想的不是死去了的大儿子回来了好惊喜,而是这个废物扔到了我们家,我们该怎么办?
小心翼翼的看着送皇一来的暗卫,那些暗卫以近乎怜悯的目光看了皇一一眼之后,告诉了他们楚惠帝的原话:
“我们将你们的儿子还给了你们,他就是你们的儿子了,不再是任何人。”
皇一的父母也许是听懂了,也许是没听懂,点头哈腰的将暗卫送走了之后,只拿着复杂的眼神看着瘫在地上的大儿子。
十多年的陌生,让他们无法再从他身上获得半点的熟悉感,也许只有那骨子里带着的相似,才让他们勉勉强强觉得,这确实是他们已经死去的大儿子,而不是他们得罪了什么大官而被丢来的儿子。
只是简简单单收拾了一下柴房,皇一……不,现在应该叫他钱阿牛了,钱阿牛就被安置在了这里。
钱阿牛的爹搓了搓手:‘阿牛啊,你就先待在这里吧,家里房子也不多,你先凑付凑付,等后面,爹再想办法给你安置。’
作为暗卫,钱阿牛见识过无数的阴暗,恶毒。看过无数人性的扭曲,黑暗。可以说,所有人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可此刻,他突然有些痛恨自己的眼力。
因为在他爹憨厚,尴尬,拘束的外表下,他看到了陌生,冷漠,甚至是嫌弃。
即便他不是他的儿子,即便他只是他亲戚的一个孩子,一个身受重伤的,跟他有血脉关系,甚至是为他们现在生活奉献了基础的孩子,他也不应当让他来睡柴房。
即便是穷。
可他们现在也不穷,来的时候他看到了,一进院子里的两间屋,都能住人,有点像四合院,却没有四合院那么正正方方,很显然,那三间房子,一间是他们的,一间是他们现在的小儿子的,另一间是他们的小女儿的。
“没事。”他垂下了头,不这么说还能怎么说,他废了双腿,废了一只手,他是个废人,连上街去乞讨都做不到。
但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他还是握紧了手。
为自己这些年惦念的不值,为他们的冷血,为他的错付。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初他选择回来,楚惠帝看他的眼神是那么的怜悯,也许,他早就想到了这个情况。
可现在又能怎么样呢。
晚上的晚饭,是窝头和炖菜,肉丝少的可怜。
他娘拘谨的捏着衣角,讪笑道:“家里也不富裕,你也别嫌弃。”
钱阿牛只是笑了笑,温和的说:“谢谢娘。”
他娘尴尬的哎了两声,将饭放到他面前,就转身离开了。
地上放着还冒着热气的炖菜,可钱阿牛的心已经冷得仿佛陷在了数九寒冬的冰水里面,拔凉拔凉的。
之前做饭的时候,他就听到了他那个名义上的弟弟嚷嚷着要吃鸡腿,那个妹妹也嚷嚷着哥哥吃她也吃,虽然很快就被他娘捂住了嘴,但……
钱阿牛苦笑一声,谁让他耳聪目明呢。
他慢慢吞吞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勺菜吃进了嘴里,素白的味道让吃惯了好吃的他有些想吐。
原来,连半点鸡油也没有给他放吗?
默默放下了筷子,他从受伤到现在,没有人给他治伤,连他们这些所谓“亲人”都没有。
身上的疼痛和心里的难过,让他一点也不想吃任何东西。
隔着不远,他听着他们吃饭时的欢声笑语,仿佛一把把刀刃,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心脏,随后又绞了绞。
他们吃完了饭,他娘来收碗筷的时候,看到他一口没吃的饭菜,脸都变了脸色,但她没多说什么,只是收起了饭菜,匆匆离开了。
钱阿牛还能听到他娘在低声跟他爹抱怨,饭菜也不吃,这是来了个老爷吧。
“他爹,”他娘低声道,“我们真的要养着他吗?”话语里,都是浓浓的嫌恶。
钱阿牛看着自己断掉的胳膊,心中猛地生出了一股他也控制不住的戾气,蔓延到了自己的四肢百骸。
“作为皇家暗卫,何必如此为难自己。”黑暗里,传来了一道声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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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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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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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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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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