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从中年妇女对裴元的称呼之中不难看出来,可为何中年妇女听到裴元之死却表现得如此淡定。
这表现太不寻常了,就算是普通朋友,听到对方的死讯,应该也会产生一些表情波动,而不是表现得这么平静,仿佛是一个陌生人一样。
“小伙子,你是不是很奇怪我听到老裴的死讯后并没有再出现你想象中的那种大哭大喊的伤心举动?”
似乎感受了宋倾的目光,沉默良久后,中年妇女深吸一口气,开口问道。
“难不成有什么隐情?”宋倾反问,中年妇女的表现确实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唉,我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只不过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中年妇女目光看向宅院旁的一座座坟墓,陷入了回忆之中,说道:“早在五年前我们一家三口搬来此处的时候,老裴就不止一次的对我说过,他说,要是有一天听到他的死讯,让我不要伤心,这是他的报应。”
中年妇女讲述着他和裴元之间的事情......
自五年前的祁洲之事后,裴元便预料到了终有一天他会死亡。
当时,他想的是背后那个人可能会杀人灭口,但那个人的身份高贵,就算杀人灭口他又能如何,总不能直接率兵打到那人面前去。
他是唯一知晓祁洲幕后主使身份的人,这点他心知肚明,只要他一天不死,就随时都有可能面临被杀的危险。
这五年来,他曾不止一次的对妻子重复说这件事,就是害怕某一天他突然死亡会让妻子受到打击。
至于他暗中组建的暗影,便是为了自保,可是,五年过去了,那人都没有派人来杀他灭口,他的那支秘密队伍也没有用武之地。
他这五年来,一直陪伴妻子而女儿生活在这山野之中,除了偶尔去太山镇采购一些生活用品以及给女儿买一些糖果玩具,其他的时间都未曾离开这山野半步。Χiυmъ.cοΜ
闲来无事,裴元便会拿着酒坐在院旁的坟墓前,一边喝酒,一边对着坟墓说话,见坟墓上的杂草长满,便亲自动手清理这些杂草。
“我知道,这些坟墓之中埋葬着的都是他的兄弟,我曾经不止一次的看到他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拿着酒挨个的对着这些坟墓干杯,甚至有几次直接睡在坟墓前,一睡就是一夜。”
中年妇女指着眼前的一座座坟墓,想起了曾经看到丈夫深夜坐在坟墓前痛哭流涕,像一个无助的孩童一般,让人看了心疼。
“老裴也说过,他这一辈子做过最错误的决定便是五年前出卖了自己的兄弟,若是有重来的机会,他宁愿死也不会出卖那些陪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可惜有些事做错了便再也无法挽回,老裴也一辈子活在了痛苦与煎熬之中,现在他死了,或许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中年妇女说了很多陈年旧事,泪痕也慢慢的从脸颊滑落。
宋倾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听她讲述着与裴元之间的种种,从中年妇女的讲述中,他能想象出裴元深夜坐在坟墓面前痛苦的那种悔恨与愧疚,也能想象出他睡在坟墓前的种种举动。
他是真的后悔了,后悔当年做出的决定,后悔当年的贪生怕死,更后悔在最后关头没有选择和兄弟们并肩作战。
“大娘,裴元是为了救我而死,我答应他,往后的日子会照顾你们娘俩,让你们安稳的过完余生,男儿一诺千金,我宋倾答应的事情必然会说到做到,裴元虽然死了,可以后还有我,从今以后,我不会让你们受到任何欺负。”
宋倾郑重的说道,若是之前答应裴元只是口头上的协议,但现在,他所说的话绝对是发自内心的。
裴元虽然做了错误的决定,但他也忏悔了,再说他也只是受制于人,并不能全部怪罪于他,有罪的是他身后的那个人。
“宋倾?,你是宋倾!城主府的小少爷,你还活着,不管是五年前还是现在,我都经常从老裴口中听到你的名字。”
“这样也好,老裴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听到宋倾自报名字,中年妇女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很显然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得知裴元是为救宋倾而死,中年妇女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释怀的表情,喃喃自语着。
宋倾带着中年妇女来到了裴元的尸体面前。
看到尸体,中年妇女之前的淡然之色再也不复存在,一把抱住裴元,眼泪哗哗落下,顺着脸颊流到了裴元的胸前。
她害怕被院中的女儿听到自己的哭声,强忍着心中的痛楚,硬是没有发出一丝声音,通红的眼眶却透露出了她的悲痛欲绝。
“老裴生前便喜欢和他这些兄弟说话,现在死了,也让他们团聚吧。”
中年妇女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在这些坟墓的旁边用手刨土,想将裴元也葬在此处,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不断地刨着,刨着。
手上流出的鲜血染红了泥土,可她似乎失去了知觉,只是一个劲的刨土。
见状,宋倾十分不忍,想出言劝阻,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这或许是中年妇女能为裴元做的最后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情了,于是蹲了下来,帮忙刨土。
刨了半天才刨出了一个大坑,中年妇女将裴元放入坑中,亲手撒上泥土,一点点的将泥土盖上,整个过程中一言不发。
将裴元埋葬后,两人才回到了院子之中。
景天逸似乎很会逗小孩,在那里和小女孩玩得很开心,看到宋倾二人进来,小女孩似乎发现了娘亲的脸色不对,连忙跑过去,说话的语气中带有哭腔:“娘,你怎么哭了,是不是这位坏哥哥欺负你了。”
“坏哥哥!”听到小女孩的这个称呼,宋倾一阵无语,出去一趟回来就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坏哥哥了。
“然儿,娘没哭,外面风大,娘眼睛里进了沙子。”中年妇女宠溺的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安慰道。
“哼,娘骗人,这里哪来的沙子,你肯定是哭过了。”小女孩名叫裴然,听到娘亲那哄孩子的话立马拆穿。
“小丫头,你娘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要顶撞大人懂吗。”
宋倾见状,忍不住开口说道,裴元之死自然是不能让裴然知道的,不然恐怕这丫头哭得比她娘还要凶。
“坏哥哥,你走开,我不和你说话,肯定是你欺负我娘了。”裴然嘟着嘴看向宋倾,那生气的表情越看越可爱。
“对了,娘,爹爹说去镇上给我买糖吃,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我好想爹爹,也好想吃糖。”不知是真的想父亲了还是想吃糖,裴然再次提到了去太山镇帮他买糖的裴元。
“然儿,你爹爹有事要外出一段日子,暂时回不来了,所以托你这两位大哥哥来通知我们,你爹还说了,他不在的这段日子你要乖乖听话,不然他就不给你买糖回来了。”
中年妇女强行挤出了一丝笑容,手轻轻抚摸着裴然的秀发,叮嘱道。
“好的,我一定会乖乖听娘的话,这样等爹爹回来是不是就会给我买很多很多的糖吃了。”
裴然小脸上露出了纯真的笑容,小孩子的心性就是那么天真,她恐怕不知道,这辈子再也等不到她的爹爹了。
“然儿最乖了,爹爹回来肯定会给你买很多的糖,还有很多玩具。”
看着裴然天真烂漫的笑容,中年妇女心中一阵难过,眼眶不争气的红了,泪水再次溢出,她连忙转过头去,不让女儿看到这一幕。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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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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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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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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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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