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亦不见一丝的光亮,唯有一缕寒芒自希音剑的剑身上一闪而过,似天边划过的璀璨流星,和鱼跃河面飞溅出的水珠般晶莹。
鱼怀隐腾飞而起,他悬于半空,轻轻地挥出一剑,很不起眼,又像是根本没使出太多的力气。
可就是这一剑,整个尘世都安静了下来,就连那些不断撞击着结界的藤妖也没了声响。
缓缓地,有一丝清冷的月光,从乌云的牢笼中倾泻而出流淌向大地,所到之处犹如江河奔涌填满沟壑与深渊将黑暗驱走。
这一霎,神林中的万妖与参选者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晃了眼。
他们抬眸而望,不知天上的阴云为何散去,只是远远地瞧着,恍惚有个人撕裂重重云雾从明月中走来,他执剑而立,落了一身银辉和万古不变的风尘。
鱼怀隐一剑破云,他回身见一众藤妖皆站定不动,这才放心地将希音归了鞘。
“好一招身登青云,月下仙临,今年的大选有好戏看。”
这一幕景色难得,神林入口,齐家的守卫站在树梢上,整个人与脚下的朽木合二为一。
他夜夜守在此处,凝望着这片永不会照进阳光的树林,世人只当他们兄弟四个从不会擅离职守,又何曾想过他们之所以不离开,是原本就无法离开。
“好久没有看到这么圆的月亮了。”另一个守卫叹道。自他头顶垂下的柳枝,在莹莹月光下,闪出点点光华。
“那你有没有觉得,这背影若是换一身衣裳,倒是很像一个人。”
“哦?”
言罢,两个树妖守卫齐齐地看向鱼怀隐,认真地回忆着当年在神林种下他们的人,是一个怎样的轮廓。
这似曾相识的身影同样也映在良册的眼睛里,不过与旁人不同的是,他们都在看着月亮上的人,可月亮上的人回过眸,只看向了他一个。
鱼怀隐徐徐地落在地面上,来到良册的跟前,“走吧。”
“去哪?”良册下意识地问。
“那些云散得快,聚得也快,这一剑只斩断了片刻的光阴,趁着这些藤妖被月光所摄,不能行动,我们要抓紧离开这里才是。”鱼怀隐说完,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其余的人。
良册跟上,他指间的灵力一撤,那道凝着二十八星宿的结界,瞬间溃散成漫天的流萤。
东蛛化成妖身在前面引路,周轲与栀初跟在其后,接着是苏玄之和史读书。
鱼怀隐与良册行在队尾,如此将所有人的行动都看在眼里,以防藤妖忽然苏醒从背后偷袭。
这才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匆匆上路,史读书显然有些熬不住了,他脚下虚浮无力,偏偏那些集聚于此的藤妖,纵横交错着,在他们前行的路上,形成了或高或低的障碍。
所以他们一行人,需要时不时地弯下腰,侧着身,低着头,抬高腿,才能顺利通行。
而当月光渐渐暗下,史读书一个愣神的功夫,差点就被脚下的藤蔓绊倒,多亏苏玄之一把抓住他的后衣领,将人提住。
“读书兄,不如你再讲讲这望月藤的故事吧。”苏玄之瞧他实在困得不行,就主动和他聊天。
史读书站稳后,他扯了扯勾在藤枝上的衣角,开口道:“望月藤又称美人藤,第一次为世人所知,其实是一个衙门里的老捕快随口讲的一个故事……”
百年前,天璇国的一个小镇上,有个卖香料的女子名叫柳阿蛮。
她的丈夫百里息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只可惜空有一副好皮囊,文武皆不通,只凭一张巧嘴才觅得这桩好姻缘。
阿蛮姿色平平,幸得祖上阴德庇佑,传了她制作香料的手艺,夫妻二人勤恳经营,日子倒也过得顺遂。
成亲后三年,阿蛮诞下一女,因生产不顺导致气血亏虚,身体大不如从前,终日病恹恹地,让本就不出众的容貌变得越发憔悴。
自此,百里息就常常以入深谷采种鲜花为由,有四五个月不曾归家了。就算偶尔回来,他的身上也总是带着一种熟悉的幽香,而阿蛮闻得出,这香正是出自她之手。
这种情况持续了一年后,百里息回家探望她们母女的次数,可怜的屈指可数,便因此种下了祸根。
一日,阿蛮给一个大户人家送完香料回来,一进门就看到女儿昏在地上,额头烫的吓人,一双小手中正抓着一株颜色艳红的干草。
这草本是穿肠物,不能食用,却因为有着奇香,一直被调香师们当作最佳的配料,碾碎后放在香囊中,可以让香料的味道保持得更久。
见女儿误食此剧毒之物,阿蛮大惊,好在她知道应对之法,就连忙抱着女儿去找大夫,堪堪保住了孩子的一条性命。
可此毒霸道,要想彻底根除,需要日日以汤药吊着。
阿蛮无奈只能将香料的价格一提再提。
万幸的是,这人间到底存了几分善意,阿蛮从前的顾主知道她遭此劫难,都纷纷施以援手,哪怕她的香料品质并不好,交货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长,他们也只从阿蛮一个人手中取货,而且所需的数量只多不少。xǐυmь.℃òm
半年过去,阿蛮对曾经帮助过她的人心存感激,女儿的病情也日渐好转,眼看最难熬的日子就要过去了。
但她左等右等,盼来的不是百里息的回心转意,而是负心人想要休妻再娶的决绝。
倘若那老捕快没记错的话,百里息亲口对阿蛮说出这件事的时候,正赶上中秋日。
那晚窗外的月亮又大又圆,整个夜空见不到一片云,可那一向寡言的女子却状若癫狂,阿蛮声嘶力竭地质问着百里息的薄情寡义。
他们二人争吵着,甚至不惜刀刃相向,以至于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个急着挡在他们二人中间的小小身影。
第二天清晨,当日后无意间谈及此事的老捕快,尚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年人时,他看到满身是血的百里息抱着女儿已经冰冷的尸体,哭得悲痛不已。
“柳阿蛮她杀子伤夫,罪大恶极,请大人一定要为我讨回公道啊!”公堂上,百里息哭诉着。
衙门为此派了很多人出去,四处寻找凶犯柳阿蛮的下落,均是无疾而终,可叹她一个女子又能躲到何处呢?
只是悬案尚未解开,柳阿蛮三个字就成了镇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
人们每每提及此事,再也无人记得制香的阿蛮性格温柔,虽苍白着面色,但见了人总是怯生生地一笑,颇为面善。
而就是这样一个相貌平平的女子,却成了人们茶余饭后,口中津津乐道的青面獠牙、恶鬼夜叉,末了还要再加一句评判,道是最毒不过妇人心。
数月后,百里息与镇上权贵,榷估官之女田言的婚期如约举行。
也就是在这一天,柳阿蛮与百里息所住的旧宅院里,一棵枯死的青藤悄悄地发了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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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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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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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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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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