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下心来思考,他不知道这件事的幕后指使是否就是原主,或由其他人属意。
而司命道宫捉拿孤魂野鬼,驯化妖兽,究竟有何企图?这件事和良册有没有关系,他这小徒弟又知晓多少。
左思右想,只得了一脑袋的问号,鱼怀隐望向周轲,“既然目的不明,也不能妄下结论,凶化妖兽是重罪,此事一旦传开,恐怕会引来仙妖两界的争端,况且妖族向来对人界觊觎已久,方才的话也不过是此妖的一家之言。”
捡了个颇为温和的说法,鱼怀隐看了一眼从地上站起来的东蛛,心生愧疚道:“炮灰兄啊,炮灰兄,我也不是故意要怀疑你的,实在是形势所迫,这同行就是对头,你且多担待着吧。”
周轲闻言目光扫向那黑影,她心中虽信东蛛不会说谎,却也顾得大局,怕自己轻信了一个妖物所言,中了人家的圈套。
周氏手札所记,第一条便是人妖殊途,她自然不会当作儿戏之语,“仙长所言极是,我与族人虽被齐家那伙小人暗算过,结了私仇,却也听闻上仙界十二道宫多为正义之士,以除魔卫道,庇护天下苍生为己任,想来此事多有隐情,的确不适合宣扬出去。”
良册在一旁听了这许久,其实他一点都不关心司命道宫抓那些妖兽来做什么,就算鱼怀隐要用一些非常手段达到某种目的,他也不会对师尊生出半点不敬之意。
因为鱼怀隐此刻就在站他的身边,这些日子来,他观师尊行事,听他教诲。何为真心实意,虚情假意,良册自有定论,又怎会仅凭他人的只言片语,就心存怀疑。
“师尊,弟子觉得齐家与上界之事并非当务之急,眼下我们应该考虑的是,此妖怎会知道我们要去神林取蛛血,还好意提醒,若它是友非敌,何故掩藏行踪突然袭击?”
良册剑指东蛛,想他若是再说半句污蔑司命道宫的话,他必杀此妖。
东蛛感受到这份敌意,他迎上良册的怒视,将这赤衣少年眼底深藏着的茹毛饮血的冲动看了个清楚。
他不知良册因何要压制自身嗜血的天性,却隐隐觉得这赤衣少年有着和他一样的命运。
东蛛低眸瞧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无形剑,转头对周轲说了几句妖语。
周轲听后颇为顾虑地道:“你有几成把握?”
良册听不懂他二人在说些什么,只是在看到东蛛朝他露出一个挑衅的表情时,他手中无形剑一震,直刺向东蛛的眉心。
东蛛未动,反而勾起了嘴角,像是在等一场好戏。
如他所料,周轲见良册贸然出手,横鞭挡在东蛛面前,那荆棘鞭带着一道劲风与无形剑对上,忽地绽出淡淡青芒,虽不敌,却也在上古凶剑之威下毫发无损。
“倒是有些本事。”周轲此人向来以武会友,只会瞧得上比自己厉害的强者,方才良册随手施展的一道剑意,竟能让她的鞭子现出本相,她便知这师徒二人的底细如何。
有如此修为者,根本无需费尽心思去争夺什么神林大选的名额,想来他们是有自己的目的,这样的人就算做不了朋友,也决不可做敌人。
“此鞭乃妖祖照离龙骨所制,你若想毁了它,恐怕要废上一些功夫。”
良册的剑未退,周轲也没有收手的打算。
“师尊?”指间的灵力流转被掐灭,良册转头看向握住他手腕的鱼怀隐,不解他的师尊为何要维护一个有辱司命道宫名声的妖族。
“你之前不是说自有分寸吗?”鱼怀隐问道,等他再看向周轲身前时,无形剑已然被收了回去。
见此,鱼怀隐心道他这小徒弟真是一分一秒都离不开旁人照看,简直是“撒手没”呀,不过唯一令他还算放心的是,一旦他松了手,没的并不是良册自己,而是旁人。
“弟子……不会有下次了。”良册应道,他很奇怪方才陡然升起的杀意从何而来。
他为何想杀人,为什么一定要杀东蛛不可,他找不到任何的理由,只觉得是命运使然,好像他本就该这么做,又或者在同一时刻同一地点,他早就做过这样的事情。
他的剑下冤魂无数,手上是洗不净的血。
正如他年幼时,贪狼祭司所言,他命主孤煞,所亲所爱,所遇所恨,皆无善终!
脑海中嗡鸣不断,惊慌之下良册抬起头,见到属于他的那颗命星鲜红似血,昭示着他的滔天罪恶。
“良册?”鱼怀隐发现小徒弟的异常。
他记得在原著中,良册每次操控过无形剑后,都会出现极强的反噬,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反噬的作用会越来越大,甚至能够迷惑主人的心智,曾多次想诱导良册自刎于剑下。
算来算去,鱼怀隐竟忘了还有这么个危险品在身边,他再次催动腰间的雨霖铃为良册安神,道:“无形剑虽被你收服,却难掩其好杀本性,你若一再用它恐有损道心,日后不可随意出鞘,等你我回了上界,为师再替你另寻法器。”
鱼怀隐这边说着,良册却是一句都没听进去,他愣愣地望着头顶上的夜空,不知是幻觉,还是真的如他所见。
他的命星不再似方才那般赤红耀眼,而是变得与其他星子别无二致,同时他也注意到了属于鱼怀隐的那颗命星距离他更近了,亮度也变得暗淡了些,尽管这样的变化只是一点点,却让他感到不安。
刹那间,良册回想起过往的许多人、许多事,才惊觉他幼时丧母,少时灭族,亦曾手刃仇人。
就连此刻站在他身边,担心他会因为使用无形剑而遭到反噬的师尊,都是被他一刀推进鬼门关走了一遭后,才勉强留在他身边的。
他想,若是他当时将那枚灵海炼化了,或是鱼怀隐不来找他,他是不是就没有师尊了?wWW.ΧìǔΜЬ.CǒΜ
前所未有的恐惧让良册再也顾不得许多,他忽地伸出双臂将面前的人紧紧抱住。
他很怕鱼怀隐会消失,也可能是他明白那祭司所言不假,他注定了要失去生命中所珍视的一切。
可是,好不甘心啊,为什么他会有这般无能为力的感觉,觉得怀里的人像是捧在指间的沙,他只能看着属于他们的一点一滴慢慢流走,他拼了命地挽留,握得越紧,那些沙就流逝地越快。
“苏兄,这个比之前的还要非礼勿视。”史读书见了此情此景,心中愕然,忙抬起袖子挡住了自己和苏玄之的视线。
苏玄之热闹看得更欢,不过这次他没有急着推开史读书的手臂,叹道:“非也非也,此乃情之所至身不由己。”
情之所至?
史读书悄悄地看了一眼苏玄之揽在他腰间的手,也就将袖子缓缓放下,打算做一次无理小人了。
“你吓着他了?”周轲一愣,不明白刚刚还神气嚣张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她回头看了一眼东蛛,用妖语问道。
东蛛摇摇头,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局面,实际上他才来这驿站不久,是那枚信号弹给他引了路,他方知周轲在此落脚。
躲在瓦顶时,他恰巧看见鱼怀隐在为周氏族人施展命星借寿之术。他本为妖族,一向对仙界修士心有芥蒂,道这世上弱肉强食亘古不变,少见鱼怀隐这般济世救人之辈。
他心中敬佩,却在看见这赤衣少年后,莫名地生出一种记恨的情感,且这种感觉愈演愈烈,他心底分明忌惮良册手里的无形剑,可还是自寻死路般的想与良册一决高下。
若不是,那阵清脆悦耳的琉璃声,恢复了他的神智,他说不定真的会和良册交起手来。而清醒过后,他再看良册,瞧他如此粘着自己的师尊,倒也与平常的人族少年没什么不同。
何况论起吓人来,他又哪里比得上红衣美人手里的鞭子厉害,在他眼里周轲是放满了诱饵的陷阱,尝一口便是万箭穿心。
鱼怀隐看良册忽然扑过来,知道他这毛病不是一天两天的,早就习惯了。
可眼下和在七星镇不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其中还有一个是主角的准后宫,就算他现在的身份是良册的师尊,可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多有损男主高大威猛的英雄形象啊?
“良册你……”鱼怀隐的话还没说完,良册就在他的耳边喃喃道:“师尊是不是靠近我,你就会有危险?”
听见小徒弟的声音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惊恐,鱼怀隐虽不知在方才短短的一瞬间发生了什么,可是他准备推开良册的手方向一转,抚上赤衣少年的肩头,轻轻地拍了拍。
“谁跟你说的,哪有这样的事?”
“可是我看到……师尊的命星没有那般亮了,也许我和无形剑一样,在我身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的。”
良册的双眸若隐若现地泛出一抹碧色,他不是在危言耸听,也不是杞人忧天,他是真的能感受到,有什么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了。
鱼怀隐被良册的一席话震住,他于这驿站中放眼望去,恍惚瞧见了那白衣少年葬于山巅的白骨,青衣人毫无指望的顿悟,拿着鞭子的姑娘忘却姓名,命丧剑下的东蛛一语未言,他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结局,却独独不知道自己的。
沉寂良久,鱼怀隐忽地笑了,一如很多很多年前的一个夜晚,他看着良册很是自信地,郑重地道:“不会的,命是可以改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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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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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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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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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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