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终于清醒过来,手指着护城河方向,道:“在,在护城河桥洞子下。”
“护城河,桥洞子下?”林小娥抓着男人胳膊,摇晃道,“护城河有二十多公里,上面有十几座桥,到底在哪一座桥洞子下面?”
“永宁门,在永宁门桥下面。”说完,霍华德从长椅上翻滚下来。
王海知道,秦都旧城外,是一条流淌了千年的护城河。
河上架桥,城墙开凿有进出城的城门洞。
沿着护城河缓缓的斜坡,就可以到达桥下。这里是流浪汉和无家可归者,蜗居的地方。
上桥乞讨,下桥睡觉,邻水而居,闹中取静。
但,这是夏天。
冬天的护城河桥洞子下,寒风呼啸,冰冻半尺。尤其临近过年的这段时间,那些流浪汉早已离开了那里。
他们纷纷跑到乡下,或者蜗居在城中村某个向阳的角落。xiumb.com
虽然也冷,但乡下的柴草堆,无人居住的小木屋,以及城市向阳的角落,要比无遮无拦的桥洞下,暖和很多。
这么冷的天,除非孩子和呆在一起的流浪汉,有取暖装置,否则非冻死不可。
王海从林小娥脸上,看到了作为一个母亲的绝望、无助与愤怒。
这些复杂的神色,足以让一个人发疯。
很快,林小娥仰头大笑,嘴里喃喃自语道:“你把我的女儿,一个人放在了护城河……桥洞子底下,和那些流浪汉……呆在一起……”
“呵呵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
“你他么还是人吗?”林小娥突然失去理智,歇斯底里地痛哭起来。
他冲到男人跟前,双手掐着他的脖子,粉拳如雨点般打在男人头上、脸上。
“你怎么不去死,怎么不去死?你把我的女儿送给谁了?”
“没有送人,没有送人。我把她安顿在桥下的一间小木屋里。”霍华德狡辩道。
“几天了?几天了!”林小娥撕心裂肺地对着男人吼叫。
“昨天,昨天……啊,不,是前天,前天。”霍华德显然在赌场呆得连自己都忘记了时间。
“你他么的混蛋!”林小娥再次挥拳。
霍华德抱头遮挡,并没有还手。
这让一旁观战的王海觉得,这男人还存有那么一丢丢良心。
谁知,林小娥还不解恨,又抬起脚蹬踹霍华德。
这下,霍华德受不了了。
一把抓住林小娥的腿,一拉一推,将老婆掀翻到雪地里。
林小娥仰面朝天倒在雪地后,霍华德艰难从地上爬起来,用手拍了拍脑壳,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
林小娥从雪地里也爬了起来,捡起脚边一根冻得硬邦邦的木棍,朝男人打去。
霍华德脑袋一歪,身体一侧,女人手里的棍子打空,一头重重地磕在地上,震得女人差点丢掉棍子。
男人顺势抓住棍子,抬起沾满污雪的大脚,对着女人的肚子,将女人一脚踹翻在地。
林小娥再次倒地,捂着肚子一脸痛苦地想要爬起来,却看到一根黑乎乎的木棍,朝自己面门打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有力的大手,稳稳地抓住了棍子。
王海并没有夺取棍子,而是死死抓着,让其保持击打状态,悬停在半空中。
霍华德先是一愣,用力拽了几下,没有拽动,便不再挣扎。
王海怒目圆瞪,质问霍华德:“他是你老婆,是你孩子的母亲,你现在要拿棍子打死她吗?”
霍华德嘴角一抽,辩解道:“是她先动手的,是她要打死我的?我这是自卫!”
“她打了你几下,打疼你了吗?”王海继续质问。
男人低头,犹豫了十几秒,松开了手里的棍子,手指着躺在雪地上的妻子道:“她拿拳头砸我,手掌扇我,还拿棍子抽我。我?”
柳香香柳眉倒竖,伸手扶起躺地上的林小娥,斥责面前的霍华德:“把你打疼了吗?”
“没有把我打疼,我会还手吗?”霍华德辩解说,“你俩也看到了,她刚才打我骂我的时候,我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可她得寸进尺,要拿棍子打死我。我不还手,命就没了!”
“你也知道疼,还知道命都快没有了。”
王海脸色沉重,冷哼一声道,“你知道作为一个母亲,她有多痛苦吗?她在得知自己的孩子,有肯能被活活饿死,有可能被活活冻死,有可能被坏人拐卖迫害?她有多痛苦吗?”
王海丢掉手里的棍子道:“她的心在滴血,她恨不得现在冻死的是自己,饿死的是自己,而不是自己六岁的女儿。可你这个混蛋,小肚鸡肠,为了报复老婆,沉迷酒精和赌博。不但把房子输没了,连女儿也不要了。零下十几度的气温,你把孩子安顿在护城河桥下,和那些流浪汉呆在一起。你都不想想,她还是只是个孩子!”
“你把她丢在那里,安全吗?这么冷的天,她有热水喝,有热饭吃?流浪汉搭建的那些猪窝,她睡在里面暖和吗?呆在里面安全吗?你真是混蛋到家了?”
王海刚骂完,林小娥又一次失声痛哭起来。
“我混蛋,我混蛋,我不是人!”霍华德又一次自扇耳光。
王海站在原地,冷静了十多秒。对林小娥道:“我们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得赶紧赶到护城河,永宁门桥下,把孩子找到。”
“就是,现在先把女儿找到再说。”霍华德也开始着急起来。
“大姐,咱们先把争执和仇恨放下,先找到孩子再说!”
目标达成一致,四人急忙往街道跑去。
灯光灰暗的街道,大雪依旧纷纷扬扬,光滑如镜的雪面上,竟然看不到一辆出租车。
王海伸出手腕,摁亮了他的夜光卡通电子表,上面时间显示:11:45。
怪不得,出租司机都下班了。
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冬夜,谁还会出门办事?哪个司机还会出门拉客?
“啊,呜呜呜,呜呜呜……我的女儿,我的女儿……你在哪里,在哪里啊!妈妈想你了,妈妈想你了……没有你,妈妈活不下去,活不下去啊!”
凄冷空旷的街道上,再次传来林小娥凄惨的哭声。
……
这时,一辆车身有着“公交车”字样的中巴车,缓缓朝这边驶来。
明亮的车灯,刺得人睁不开眼睛,但它却像黑夜里的一盏明灯,照亮了所有人的心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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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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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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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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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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