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连着山坡,后头还有一汪清泉,山路上种着早樱,
一路往上走,早樱的花瓣落在青石板上,两边有着冬日里也能瞧见矮绿灌木丛,
青石板并不都是光滑平整,有的中间有个凹陷,有个缺个边角,可也是有能工巧匠找出差不多的石块作为填补,
有意思的是那填补中间的地方还留着细缝,就有春日的青草探出头来,柔柔嫩嫩。
在生过元时之后,虽说精细地养着,可到底还是还差了一些,她走上一二十阶梯便就没了力,
就由着傅景麟给她背了起来,按傅景麟说要抱着,她自己要一些脸面的。
傅景麟只好底下身去,把人背起来,踏着那青石板街一步步往上爬,脚步很稳。
“我近来重了一些,”阿滢靠在傅景麟的耳旁轻声说道,
至于她为何觉得自己会重了一些,还察觉到了……不由得耳根子一红,
她原本穿着很合适的小衣,如今有些紧了,早先她都未曾发觉,还是同樱谷说起,这两日不好呼吸,
也幸好那日她刚换下小衣之后,与樱谷说的,还被她笑话了好一阵。
“不重,跟手里拿着个书本差不多,你若再多吃一小碗白粥,也达不到所说的重,若不好好用饭食,再过一段时日,元时都要比你重一些了,”傅景麟说得有些吓唬阿滢,琇書蛧
也当真的认为阿滢跟重搭不上边,背着她跟抱着元时没什么区别。
“蜀州早樱开得淡白,虽不及居宣府的梅、桃来的浓烈,可用早樱所酿出来的甜酒味道不错,”
“我从来还没瞧见过,这么多的早樱的呀,”眼前一片早樱,阿滢已陶醉,
她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通州与泸州,这两次地方,倒也没发现什么花比较多。
这两处地方,会在吃食上讲究一些,都一小碟装着,放了一大桌子份数多,瞧着也格外的好看,
而到蜀州这边,像花儿他们能用来食用,阿滢头一次听到田地里的小虫子都能用来吃,还想着,难道蜀州地界产粮不够?所以才使用虫子充饥起来。
可阿滢见着那些个人都吃得开怀,并未有什么难以咽下的苦闷之事,
这才意识到,花儿虫儿能吃都是蜀州这处自古都有的,他们看待这两样东西,就像她喜欢吃的酸萝卜那般。
蜀州用早樱做甜酒,阿滢没尝试过,可前两日樱谷与留影,她们拿出来试一试,
她闻到了有一股甜香,还有微微的花香,以及酒所带的一些苦涩。
瞧着头顶淡色的早樱花瓣,淡白又有一些泛着粉色,想要捡回去酿酒的心思越发地藏不住,伸手在傅景麟的肩膀上拍了拍,兴致勃勃地喊道,
“那咱们来时也没拿个能装的篮子,你可会用就地取材,编个篮子让我带回去?”她高兴地在傅景麟的背上,双腿晃了晃。
“先前拿来的食盒,把里头的抽屉拿了出去,就是一个篮子,”
傅景麟似乎就想到了这一点,不管阿滢提出什么,他当下应对解决的最好办法,他背着人慢慢地在前头走。
顾轻央与樱谷还有挽剑三人跟在后头,元时也从来没见过这般多的樱花,早就被迷了眼,
瞧着好看的,就抓住他樱谷姨姨的胳膊,嚷嚷着要让给他一朵。
惯着他的人何其多,若要最惯着他的人,除了他的祖母跟外祖父,那也只有樱谷,什么都依着他的,
嬷嬷在宫里学了一辈子的规矩,便就逃脱不了宫里死死在她心里刻下的规矩,即便主子对他再好,她也不敢过于,
然而去摘花的不是樱谷,是一直默默跟着他们的吴彦,
他是元时的小书童,如今无需他伺候笔墨等等,就跟着元时身后就行。
阿滢侧首看了一会儿,就悄然靠在傅景麟耳边小声说道几句话,傅景麟点头,
吴彦性子安静,多数时候他都跟着元时身边,谁抱着元时,他就跟着谁。
“他可是要帮衬着元时的,不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阿滢想到很遥远,让他学学武也好。
樱谷接过吴彦从一侧小坡上垫脚摘下来的花,对他满意了些,有眼力劲,
“你来给元时吧,”樱谷抱着元时微微降低身形,能让吴彦把早樱递给元时。
走上前来吴彦还是紧张的,直到把早樱送到那只小手里,对方嘟嘟嘟的肉手拿着,原以为他是要看,谁知下一刻……
“元时!”
“哎呀,吃不得吃不得!”樱谷跟阿滢两人齐齐地喊道,
樱谷则是无可奈何地笑伸手抵住,嗷嗷嗷要张开小口咬花的人。
“噗呲,”吴彦笑出声来,这个时候他彻底放下心房了,原来……他们都很好的。
樱谷抱着元时手忙脚乱的,吴严一边儿还帮衬着,顾轻央看着周围热闹的人觉得不可思议,便是问道一旁的留影,
“傅大人对夫人一直都这么好的吗?”
留影同顾轻央并没有交情,话都没说上两句,自然不会把阿滢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只做着面子上的功夫应声道,
“世子妃同世子爷从小便一起长大,习文读书也都跟着世子爷的,”
留影也是有私心的,她想侧面地告诉顾轻央,
阿滢并不是外间传闻那样,早年流落在外大字不识,
她一直世子爷读书的,而世子爷与东宫还有方谦修,都是被盛大人教导的。
“怪不得世子妃看很不一样,听说她还做起生意来是不是?你蜀州有不少的姑娘家妇人都觉得,像长公主跟世子妃那才好呢,已经有不少人都开始慢慢地摸索了,长公主在泸州那一处还推崇着寡妇也可以嫁人?”
“爹爹说,我此次相看的人也是泸州的,”
“若我能去泸州与世子妃有个伴,也就不会怕了,”顾轻央也当留影说着。
留影笑了笑,也不敢跟着她后头为她出主意,顾家如今站位可是还不透明呢。
这一趟道观游,阿滢捡了一篮子的早樱,她如今肚子开始显怀之后,自然不会让她弯腰去捡,她在一旁看着,手里指着,
傅景麟为她带过来伞,就让她撑着伞看着就好,他弯腰去捡,
抑或者,阿滢瞧着哪一枝好看,他就会飞身上去摘下来递给阿滢。
等着要回去时,阿滢就有些精神不济,被傅景麟背着下山,悄然地睡了过去,没有听到顾轻央与傅景麟说起的话。
“傅大人,您也认为顾家会同大皇子站在一处?”
“我认不认为你们同大皇子,站不站在一处,没有直接的关系,你父亲为你选了个人去泸州,他倒费了一番心思,就不怕这事情,最后两头都不讨好,”傅景麟道,
顾小姐一愣,傅景麟晓得爹爹让她去泸州事,她并未觉得惊讶,
听着傅大人意思,像已然看明白他父亲更多的想法。
“我顾家从未想过与天家朝廷不和,傅大人不相信顾家?我是顾家的嫡女父亲,爹爹匆匆把我许配给泸州去,为的不就是表忠心?”顾轻央说得越发得着急了,
背着阿滢往前走的傅景麟,却在她说这话时,悄然地停住了脚步,
先前顾轻央说别的话来,他都没有任何反应,只这一句,惹得他冷笑。
“顾大人已有多年的未曾见过大皇子,他如何的心性,顾大人还能猜得准,他能肯定把你送去泸州,就不大皇子想要的?”
“这些话不该,你来同我说,”
“回去告诉顾易,让他做准备,天家前两日吐了血,外邦开始往蜀州边境靠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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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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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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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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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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