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大婶看过去一眼,心里倒暗自地有些想笑。
她说话还真有意思,她姐姐的银钱,凭什么要交给他侄儿?
先不说姐姐如今已然成婚,就算是未成婚,也断然不会嫁给她侄儿,
开个铺子似乎很了不得了,又是要给他银钱,又是站在门口给他迎人。
这是找人成婚的吗?他自己若是有本事,自己去人牙子行里请个回去,
估计舍不得每月请人银两,想把娶回去的夫人,当着丫鬟嬷嬷小厮用着,
不愧是个做生意的,精算细算,一人当着三四人来用。
“你别嫌婶子多嘴,就我侄儿这样的,镇上其他掌柜家的姑娘,可都暗中地瞧着呢,哪一个不是都觉得我侄儿聪明!”
“每年来拜年,又舍得又大方,衣裳鞋袜都买呢!”婶娘说起时,眉飞色舞,尤为得意。
“哦,谢谢婶娘,”梁崇文道,
“那你把你那姐姐叫出来,让我看看,我好给我那侄儿回话,你姐姐小时候模样就长得不错,也就脸好看,那些个男人,就喜欢脸好看的,”
“我那侄儿也是说要寻个模样不错的,不然,我娘家那边还有一个外侄女呢,干活是一把好手,什么都能做得,可惜啊,她命里没有这福分。”
“你姐姐带这么些东西来,定然把她的积蓄,都花得差不多了,攒的那点钱都哪里是够用,还是要男人帮衬,”
“我侄儿还是个读书人,在镇里读了好几年的书,也是他们家兄弟不成器,他这才不读的书,改做生意的,你看,这读书好,做生意好,说明他命里带贵气钱财,谁跟了他,绝对是好福气!”
婶子喋喋不休地对梁崇文,说起她侄儿如何得好,视线也不断地往屋里瞧,
见着樱谷从屋里出来时,视线在樱谷身上来来回回打量,
特别在樱谷屁股上多看了两眼,又点头,又是摇头的。
“这就是你那姐姐吧,说起女大十八变,怎么你姐姐越发长了回去,跟小时都没有一点儿像了?”
“这身子骨倒不错,屁股大,好生养,可……脸,怕我那侄儿看不上啊,”
“怎么皮也黑了?不说是在哪家大户人家做丫鬟?”
樱谷刚出来,被个膀大腰圆,像打量货物的婶子,拉着来来回回地看,
听着她说的话,樱谷这才发觉,原来方把她认作为阿滢了。
“好闺女,你跟婶子说说,你如今在外头做什么?可还在那什么侯府里做丫鬟?拿了这么些东西来,这是做什么女史了?”
“婶娘家有个侄儿,在镇上开了个铺子,卖一些杂货,每月都还有二三两的纯收入!过一两年他们家能在镇上买一座小院子,”
“婶娘看着你模样也算清秀,屁股大,好生养,看起来手脚勤快的,你这是到了年岁,被放出来成婚吧?梁家是个什么样,你也清楚,不如早早地跳出这个火坑,早好人家嫁了。”
樱谷看向旁边的梁崇文,对方是给她使了个眼色,
而樱谷也晓得了,眼前的婶娘跟梁家没什么亲缘关系。
“多谢婶娘,我早已有了婚配,我家主子为我看好了人,年关过了就与他成婚,”
樱谷带着淡笑说道,把自己的手从婶娘手里给拿了出来。
这人……明显就是瞧不起阿滢的样子,
她侄儿要是真像她说得那么好,她能想起阿滢?早就把自己家亲戚给塞过去了。
“你这是在那些大富人家久了,开口闭口还主子,老了不还得要回到自己的家里来,有着儿孙养老,福气满堂不好?”
“你如是舍不得那大户人家的主子,先跟我侄儿成了婚,有了孩子,你伺候那贵女这么些年,也能为你的孩子你男人谋的一些好处不是……”
“我,”
“樱谷,东西怎么还没拿进来,”
阿滢先前同梁伯母说起话,也在一旁看着大夫为梁伯母整治,
只是先前她让樱谷,把屋外的东西拿到屋里,炭火燃起来,就不会让屋里太过于冰凉。
带掀开梁崇文用稻草编织的门帘出来,院子里的人都抬头瞧着她,
而先前那位拉着樱谷说的婶娘,在看着阿滢时,连眼睛都直了。
“你、你……”
婶娘看着阿滢,话都说不明白,
而阿滢瞧着她那样,倒有那么些疑惑。
梁崇文抱着一堆东西,准备把阿滢给喊到屋里同去,
且看着婶娘眼睛一亮,两步上来就抓住阿滢的手。
“你是阿滢吧,你是阿滢,哎哟,这才跟你小时候有些像嘛,这脸越长越好看的,你还记得我吧?我是花婶子啊!”
“先前认错了人,你这姑娘也是,既然我认错了人,你还随着我话说怎么回事,一点规矩都没有,你看你那样子,哪里像是阿滢!”
婶娘先是转过头去,骂到樱谷,
随后又变脸似的,转头过来同阿滢说起。
“这好看得很,画里头人都没你这么好看,你回来看你梁伯母的吧,你看看也好,”
“唉,你梁伯父跟梁启可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你要再不来,你梁伯母怕都要没了命,”
婶娘在说起来的时候,视线也不断地打量阿滢的穿着。
瞧着阿滢亭亭玉立站在那儿,身上穿着的料子细软迎着光那针脚细密,都瞧不见的,
衣摆上的绣花活灵活现,方才伸手,她那润白的手腕似还带着个镯子,
只是这镯子有紫色的吗?再瞧瞧那鬓发一丝不苟,斜插的步摇,还有发间装点的珠子
这……这身上披风,怎么看都贵得厉害啊。
她之前想说的话,都一时间说不出来了,
看在带来的东西,马车是宽大精致,还有那马,也是神气得厉害,
寻常人家哪里养得起马,更是卖不起,听说就是官老爷也少有买得起。
可这……这闺女是好看,也没有听梁启说有什么大造化啊,
婶子细细一想,随后突然心里一亮,
她定然用了这些年,攒下来的银子充了面子,许是也是她伺候的主子为她撑腰呢。
“阿滢啊,你想得如何,婶子算算,你如今二十有余了吧,再过两年那可是老姑娘了,好的就瞧不上你,差的又不好,就我那侄儿是个傻得,就想找个好看的,”
“啊?”阿滢疑惑,她这打扮不像成了婚的?
“你这是答应了?那我……”
“婶娘,你误会了,我是成了婚的,”
“成了婚?那你回来……?可是对方同你合离,过不下去了,哎哟,那我得再去问问我侄儿,介不介意合离的!”婶娘眼睛一转继续道,
“你瞧瞧,你这么瘦弱,在你夫家里过得不好,荤菜都少有吧,往后跟了我的侄儿,保证你餐餐都有肉吃,”
一个合离的,她那个侄儿刚好是个瘸子,还挺相配,
这媒做成了,她少不了有肉吃,有银钱呢!
“你未曾见过她的夫君,怎知晓她夫君没把她放在手心里宠着?”
“我如何不知晓,看阿滢瘦弱,风一吹就能倒的样子,屁股又不大,一看就不好生养,不容易生带把的,怪不得她前面的夫婿不要她,”
“也不晓得我那侄儿要如何想,就要个好看的,好看顶个什么用啊,说什么站在门口能招揽生意。”
“哦?照你侄儿的意思,要的不是个夫人,应该是个以色待人的伙计才对。”
“你这人说话怎么……”
婶子先前那些话,被人给抓住了痛脚,顿时心里不乐意了,
她侄儿那般有本事的,找一个能听他话,帮衬他的人,
两人一起经营铺子,有什么不好,不过站在门口接待人罢了。
再说了,梁家当初救的姑娘,都能去外头伺候些人了,
如今帮衬着自己家,就这样站在门外接人,跟她伺候人,有何不一样的?
婶子回头看去,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比她都高的大马,喷出来的热气冲得她额前头发翻开。
随后再是那坐在马背上的人,他手里拿着一截马鞭,眼神冰冷,看的人背后发紧,
她未读过书,也未识过字,只听着她那侄儿,说什么,他是什么之才,雄姿飒爽。
当初她还问过,那是何意,
侄儿说是,有超过世人的才能,比旁人来的俊逸,
眼前的这人,才能担得起那什么之才,飒爽吧,
傅景麟翻身从马上下来,落地的步子声,是让人跟前心里一抖。
“先前不是午间不回来的吗,还是这般早就下职了?”
傅景麟伸手把阿滢身上的披风紧了紧,又是把她鬓边的发丝给别在耳后,
在外,他向来都面无表情的,可唯独对上阿滢后,
眼里柔和之意藏不住,拉着阿滢往自己跟前来,嘴角勾起笑意来。
“年关将至,户部先前的核算完成,无急事,剩下细碎的时有其他的小史,这段时日会宽松些,”
泽钦在后头牵着匹马,听着傅景麟说这话,有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什么叫户部无急事才出来,那一叠公文可要把小史桌子堆满,都瞧不见人了!
到了午时,让他牵马来,急急地回了府邸,
剩下的那些文书,可是把才从湘南回来的张译则,抓着去看。
回了侯府,去的就是墨韵院,没瞧见盛主子,又转身去正院问候夫人,
才晓得盛主子是来了梁家,这不,立即动身就找来了,
也幸好在午休时,同户部的尚书大人打了声招呼,
尚书大人与盛大人还是同门师弟,自然会给世子爷行方便。
再想起,世子爷回到回府邸没瞧见盛主子那样,他回想起来都有些心有余悸,
世子爷大概真的怕,跟当初那样的吧,
当初也是如今日一般,他世子爷去上职,回来时,再也没瞧见过阿滢,
那一场大火,让他将近有半年都做着噩梦,
他在外头候着,每每都听着他大声喊着盛主子的名字醒来。
“那好呀,你就不必像往年那般,越到年间时,回来的越是晚,还拿着文书熬着看,”
阿滢眼睛弯了弯,把傅景麟往屋里带。
走之前,是想起什么,又站顿,随后对还有些愣神的婶子说道。
“谢谢你了花婶子,我已成婚是真的,这位便是我的夫君,”
阿滢除了某一个时刻,逼着被傅景麟逼着唤他夫君,或者相公,
此刻在人跟前说起来,她不由得脸红了红,身上都冒出一股热气来。
傅景麟低头轻笑,手指腹轻轻地在阿滢那柔嫩的掌心里点点,
让旁边的阿滢,身子也跟着有些轻微地抖了抖,赶忙伸手抓住,不让他乱来。
“这就是你所说的夫君啊,那、那还真是不错,”
“婶子说笑了,比不得你口里的侄儿,”傅景麟淡然说道
旁边的阿滢,赶忙咬住唇瓣,才没能笑出声来。
婶子先前把自己侄儿,夸得各种好,此刻也讪讪一笑,丢脸至极,
她都很少去镇里,更别说是那京都了,
侯爷,世子,公主,王爷这些有身份的人,她都鲜少听人说起过,
即便听到了,那就像是凡人艳羡神仙一般,只能想的。
在她眼里,她侄儿有才干,虽然脚瘸,就真真哪里都好!
她就算在蠢笨,也晓得面前的男子,比她那侄儿要来得好太多,
哪里还有什么脸面,再说着什么侄儿更好的话,灰溜溜地就走了。
“午间歇息也快过了,要不你先回去上职呀,我在与梁伯母说片刻话,也走了啦”
阿滢还有些担忧傅景麟,他向来都是个一门心思,在那些职务上头,琇書蛧
从皇城里到梁家来,回都有半个时辰了。
“无事,我同你一起回,不过上职的小半天,不在你跟前,就有人为你介绍旁的夫婿了,我若不是在看紧一些,费尽心思娶回来的小妻子,要被旁人一间小铺子给哄走了,”
“我那么好骗的吗?你倒不如说,外头街上有人卖糖葫芦,给我一串儿,我也跟着走~”
“真的,也跟着走?那明日我让人把街上糖葫芦都给买回来,我给你,你跟我走好不好,”
傅景麟比先前说的还认真了一些,拉着阿滢往自己的身前搂了搂。
阿滢被他这般在外头,有些过于亲密的举止,吓得赶紧推开,红着脸往周围瞧瞧,
梁崇文跟樱谷带着东西进了屋里去,泽钦还在外头拴着马,如今院子里面只有他们。
“怕什么,还是我在阿滢这里,是拿不出手了,”
“别胡说呀,这里是旁人的家,又不是我们自己的院子,总归不好嘛,”
阿滢回头来,抓着傅景麟的手,轻微地晃了晃,微微扬起头瞧着他,眼睛弯起来。
怪不得先前面婶子着她这副模样,以为她还会婚配,
即便有了元时,阿滢只多了几分风韵,别的与她是姑娘家毫无差别。
傅景麟的眼里笑出来,再瞧这阿滢爱娇的模样,扣得更是紧了一些,
依着她,同阿滢进了屋里去。
阿滢先前带来,为整治的梁伯母诊治大夫,已有了结果,
“这位夫人身子亏空得厉害,久咳成疾,每日……”
他出好了药方,阿滢便转送给樱谷,
至于盛况,他不知晓拉着梁老伯去外头说些什么了。
阿滢更不在意,要走时,梁崇文送她在外头,阿滢问他的学业来,
“等了年后我要渤海书院读书,”说着,梁崇文看了一眼,站在阿滢旁边,也为阿滢挡着冷风的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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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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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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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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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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