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姑姑说的。”靖阳气闷。
“我是听靖阳说的。”裴青摊手。
三人望向季景西,后者事不关己地耸了耸肩,“我的确知道,皇祖母透过口风。”
杨绪尘环视三人一圈,了然,“你们都在内?”
三人集体翻了个白眼。
尘世子盯着裴青靖阳看了一会,恍然大悟,“你们还知道对象何人?”
两人默默对视了一眼,各自嫌弃地别过脸。而这副模样落在剩下两人眼中,顿时明了,季景西毫不客气地笑了出来,杨绪尘也似笑非笑地勾起了唇。
“笑笑笑,就知道笑!”靖阳公主怒,“快帮忙想法子啊!”
“哈哈哈哈……”季景西笑得停不下来,“居然是你们俩哈哈哈哈……”
“给我闭嘴!”靖阳直接上脚。
杨绪尘也忍俊不禁,“事到如今才临时抱佛脚,你们何时这般天真了?”
“废话,你当我想啊!”靖阳咬牙,“平阳姑姑刚刚才试探于我,要不是我反应快,还听不出来呢!你们说,父皇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想把我指给他?”
“喂,够了啊靖阳。”裴青一脸的不可言说。
他叹了口气,望向杨绪尘,“我们寻你也是不得已,你心窟窿最多,赶紧的,想个法子,不然等指了婚再想退,小爷一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杨绪尘险些气笑,“早干什么去了?临了才寻我,哪来的准备时间?三日太短了。”
寿宁节宴会要持续整整三日,今儿才第一天,如果待会皇上不提,那么就是明后两日的事。
他说的在理,裴青和靖阳当然也知晓,可多年习惯早就养成了,有事就找杨绪尘,这句话都快在他们心里扎根了,若非情况紧急,他们也想准备啊。
其实找景西也可以,比起绪尘的稳扎稳打,他鬼点子反而多。可这事换了景西来,他一个抗旨就过去了,压根不带怕的,他们哪敢这般放肆?这种紧要关头,真怕他乱出馊主意。
不过现在更好,两人都在,兴许真有法子呢?
“我说您二位真不再考虑考虑?”季景西好笑,“我皇姐人好又洒脱,裴青旷达心思细,其实挺好的,何必如临大敌?”
裴青心累地往椅子上一瘫,“行了小王爷,别添乱了,我俩要是有心,你们还用在这杵着?靖阳的好谁不知,这不是太熟么?她对我无意,我也没当她是女子啊。”
靖阳嫌弃地给了他一脚,看得季景西又忍不住要笑。
其实换个人也不至如此,指婚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太正常不过了,若是不愿,去求一求各自长辈,自然会有更好的方式解决。可眼前这两人情况的确有些特殊
裴青家里错综复杂一片混乱,他自己都还没理清,外人称一声裴小侯爷,那是脸面,可这脸面得来有多不易,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世族子弟,婚姻大事鲜少能自己做主。他与杨绪尘不同,同样是被请封世子,他在家族中的分量远比不上同是继承人的杨绪尘,连自己要被指婚都还是从靖阳口中听来的。而在他听到的第一时间,心里就明白,此事怕是族中已经默许了。
至于靖阳,母妃早逝,之所以能被皇上从众多子女中挑出来,只因她像极了皇上。在她之前的几个公主,夭折的夭折,病逝的病逝,竟是一个都不剩,所以尽管年纪不大,某种程度上,却是圣上第一个成功养大的女儿。
作为公主,她没有季景西那样的忤逆胆子,这辈子唯一一次的任性,都交代在了漠北军营。
“……其实我以为,你能跟袁铮成了呢。”季景西望向自家皇姐,目光复杂难懂。
裴青心有戚戚,“漠北三年,朝夕相对,你们居然都没对上眼……”
“又开始瞎说了不是?”靖阳有气无力地撑额。
“也是有理有据的啊。”裴青好笑,“你既走上这条路,就不可能半途而废,想在军中站稳脚跟至少还得再花一两年吧?皇上想先让你定下很正常。看你这般排斥指婚,我第一反应是你看上袁铮了……结果居然不是。”
大魏朝开国以来,第一位女将军是当年的高祖皇后越氏,第二位,恐怕要归属于未来的靖阳公主。从三年前出走漠北开始,靖阳就已经走上一条截然不同之路,如今虽然军阶不高,未来却不可限量。
皇上已然默认了她的做法。她姓季,又有天分能力,皇家上一个执虎符的燕亲王已经交了权,放眼这些个皇子公主王亲国戚,也就是靖阳了。只要她能令人放心,手握军权是迟早的事。
袁大将军坐镇漠北,手下有着整个大魏三分之一兵力,靖阳和袁铮都不傻,知道他俩不可能成事,自然从一开始就避免了多余心思。
裴家亲近季氏,又是书香门第传世之家,裴青,还真挺适合的。
“爷怎么听着,裴五你态度不够坚决啊。”季景西挑眉。
裴青唇角噙着一抹无奈,“我纵然对靖阳无意,但又不是我说了算的。”
“行了,都闭嘴。”靖阳摆手,望向沉默至今的杨绪尘,“有法子么尘儿?”
“注意称呼,别乱喊。”杨绪尘睨她一眼,沉吟片刻,摇头,“时间太紧,即便有法子也不保证成功,一着不慎,还容易被拖下水,我暂不敢下定论,还得再想想。”
杨绪尘做事,从来都是有一说一,出手必中,这还是头一次听到他说不确定。三人都听得出他其实心里有想法,但没过自己那一关,所以干脆不提,免得竹篮打水空留失望。
裴青叹,“……真麻烦。”
“如果指婚对象换成旁人呢?”季景西冷不丁出声。
几人顿时齐刷刷看他。
“今日皇伯父应当不会提,那就看明后两天。若只是拖时间的话……你们看过礼部章程么?第三日,有一场马球赛。”季景西一下一下地点着身前的矮几,“兵行险着,真要做什么,众目睽睽,大约那时候是个好机会。总得让皇伯父知晓你们排斥指婚吧?不敢明着拒绝,就迂回咯。”
话说完,杨绪尘蹙眉,“太冒险。”
“还有更冒险的爷还没说呢。”季景西白他一眼。
他们都出身名门,一个个自持身份,很多事不愿去做,否则真要解决此事,下作的法子多得是,找人合计一下,抱着跳个河都行。xǐυmь.℃òm
但裴青和靖阳是谁?一个世族小侯爷,一个千金贵公主,南苑十八子里赫赫有名的人物,让他们去做那样的事,莫说旁人眼光,就是自己都不屑。
这便是出身和格局之别。
生而为贵,高于云端,行光明正大之事,谋光明正大之谋。即便是季景西这等行走的大杀器,做事也是堂堂当当,打人当街打,骂人当面骂,从不屑与宵小同行。
“皇伯父是明君,但皇威不可逆,直白地抗旨是找死。”季景西望着两人,“指婚这等事,既然有了风声,皇姐先不提,裴五这边定然是早就得了谁默许的。兵行险着,险不可避,裴青你无论成与不成都要先试着问过长辈,裴侯爷不行,就找够分量的族老。至于皇姐……”
“靖阳试着探一探皇后娘娘的口风吧。”杨绪尘出声指点。
靖阳看了他一眼,犹豫着点了点头。
杨绪尘指节敲了敲桌面,“所以,你们是同意小王爷的法子了?心中有合作对象么?”
他问的直白,简直就是明摆着在问他们是否有心仪之人。
结果对面齐刷刷摇头。
季景西:“……”
杨绪尘:“……”
“其实我倒真有人选,且万无一失。”裴青悄悄抬眼看尘世子,“就是不知你同不同意。”
杨绪尘怔了怔,意识到他在说谁时,顿时拉下脸,“滚。”
“别呀,”裴青厚着脸皮笑开,“缱妹妹真的很适合,你听我给你一一道来。首先,她与我家世相合,世族联姻,说出去都没人会怀疑。再者,你们府上正与陈家议着亲,我即便有所表示,也只能说明我是单相思,成与不成,那都是后话,却刚好能表明我对靖阳无意。况且,我的人品你信不过吗?我绝不会对缱妹妹造成任何名声上的损失,点到即止,绝不失礼。”
杨绪尘:“……”
他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找不出反驳之由!
“……你认真的?”他蹙眉。
“那就看你说的是哪一种认真了。”裴青摊手。
杨绪尘抿了抿唇,没有答话。
偏殿里只燃了一盏烛火,昏暗之中,季景西一动不动地坐着,只抬眼望向裴青,试图从他的脸上瞧出所谓的认真。
他双眸冰冷至极,夹杂着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凶厉,天知道他此时是何种心情!
这样具有攻击性的目光,裴青不是感觉不到,他蓦地抬起眼,直直对上季景西,接着轻轻挑了眉梢,“这般看着我作甚?”
“你认真的?”季景西面无表情道。
同样一句话,从他口中说出,却是和杨绪尘截然不同的意味。
裴青怔了怔,继而微微眯起眼,心中忽地闪过一个极快的念头。
他颇有深意地看着季景西,忽然发现,自与他相识至今,竟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就好像一头被侵入了地盘的凶兽,下一刻便会毫不犹豫地将试图冒犯于它的入侵者彻底撕碎。
裴青突地来了兴致,气定神闲地拨弄了下衣摆,洒脱笑道,“景西,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可是自打在南苑时便甚是喜爱缱妹妹啊。”
眼前的红衣少年顿时瞳孔猛地一缩。
殿内的气氛陡然变得怪异,杨绪尘从沉思中抬起眼,靖阳则诧异地望着突然绷成一根弦的景西。而裴青,仿佛没看到对面人那突变的脸色,继续诚挚地说道,“……喜爱到,恨不得取代了绪尘,亲身上阵当缱妹妹的兄长呢。”
“……”
空气里骤然一静。
随时要爆发的心火哗地被人兜头一盆水扑灭,措不及防,令季景西整个僵滞在了原地。
下一秒,杨绪尘扑哧一声,毫不客气地笑了出来。
“行了,具体如何做回头再说,出来太久易惹人生疑。”他起身,“裴小侯爷,一起走?”
裴青点点头,故作镇定地站起来,然后……拖着杨绪尘飞快跑路了。
怔愣地望着那两人离去的背影,靖阳公主疑惑地转过头,刚想问些什么,就见季景西好似反应过来一般,半捂着脸,背过身咳了一声。
靖阳见鬼一般望着他,“你怎么了,脸这么红?”
季景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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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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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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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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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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