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梗?
玲珑言简意赅地解释,“三年前,景小王爷和咱们小姐都在国子监南苑书房。”
白露顿时恍然大悟。
南苑书房,是国子监南苑特意划出来的一片地界,天家牵头,五大世族举力而办,专给皇子皇孙和世族大家子女们授课之处。
能进南苑书房,是件极为光耀之事。
那里汇集了整个天下最有名的学者国士,虽隶属国子监,但所收学生水准极高,三年一收人,拥有特定名额才能入学。
只要出身南苑,无论男女,必是前途无量,女子高嫁不愁,男子立业有望,是真真正正的龙门之地——朝堂上甚至有“南苑派”一说,可见其影响深远。
今上膝下有皇子11人,皇亲国戚不知凡几,除了太子殿下当年单独授课于东宫外,进南苑书房的也就只有五皇子、七皇子、九皇子,靖阳公主和景小王爷五人。
当年刚建南苑时,除了天家,剩下的名额分别给了王、谢、苏、杨、越五大世族。后来王谢倒了,越家退出朝堂,五大家去三存二,空下的位置,便由其余勋贵世族瓜分。
杨缱三年前和杨绪尘都在南苑,后来不知为何改由在府中授课,白露就是那时被尘世子安排到锦墨阁的。
“奴婢记得,那时景小王爷经常被罚,就是因为字不得先生喜。”玲珑道。
“何必这么客气?”杨缱犀利地戳穿,“岂止是字不得喜,根本就是不能看,可怜他几任的伴读天天都替他抄书。”
白露见怪不怪,“景小王爷这样……好像也不难想象?”毕竟那位名声在外,根本想象不出他能好好读书。
杨缱摇摇头,“他不过是懒。”
季景西的信里笼统说了两件事,一是感谢她的礼,二是告诉她,打伤陈朗跟她没什么关系,受累她被牵连。
倒是和杨缱想的差不多。
当日陈朗说话不好听,她虽不在乎,但也生气,季景西阴差阳错为自己出了气,单为此,才令她有了送礼的念头。
“备纸笔。”杨缱叹道。
玲珑和白露对视一眼,迅速下去准备。
可当杨缱拿起笔,才忽然想到,自己好像不需要回信,顿时呆呆愣在当场。待反应过来,又懊恼地蹙起眉,“收起来吧。”
接到消息有人擅闯锦墨阁,杨绪尘一刻都没坐住便赶了过来,刚进凉亭,便见自家妹妹神色恹恹地坐在琴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弦,吓得他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一个没忍住,咳嗽便冲出喉咙。
杨缱慌忙给自家大哥递了杯茶。
勉强压下咳嗽,杨绪尘上下打量妹妹,“可有事?”
杨缱摇摇头,招呼他坐下,“怕是玲珑没将话说明白,来人没有恶意,送封信罢了。”
杨绪尘不满,“那也不能让人到你面前来,她暴起伤人可怎生是好?你身边的白露虽会武,但也要以防万一……咳,既然对方能躲过护卫,必然身手不凡,你这是在冒险!哪来的胆子?”
看来无雪方才的举动的确将大哥吓得不轻,杨缱不敢反驳,只好认了责骂,“我以后会小心。”
她乖乖认错,令杨绪尘一肚子隐怒烟消云散。他心有余悸地将温凉的手掌放在杨缱发顶,叹道,“哥也是怕……你的锦墨阁已是府中守卫最森严之处,今日却还是被人钻了空,回头我会再行布置。”
杨缱承了兄长的好意,自觉交代,“是燕亲王府的暗卫,人我识得,叫无雪,三年前见过。也是听出她的身份才允她近前的,大哥别怪我了。”
杨绪尘不情不愿地点点头,算是接受她的解释,“季景西找你?”
“道谢的。”杨缱指了指几案上拆开的信。
随手拿过信递到眼下,杨绪尘也因季景西那乱七八糟的狂草看得直皱眉,接着好笑,“倒是比写给我的好看。”
杨缱抬眼,“他还写给哥哥了?”
杨绪尘呼吸微微一滞,诡异地停顿片刻,修长的手指点了点信,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他这此地无银的解释是怎么回事?”
“哪里瞧出的此地无银……”杨缱凑上前又看了一遍,“他这人不就这样?做了好事一定要留名,没做过的就生怕谁承了他的好。”
杨绪尘被妹妹的话逗笑,“倒也是。”
他冰雪聪明,稍稍想了想便大致明白了季景西那绕了八百里的心思,一时间有些不敢置信。这事太过匪夷所思,他不敢确定,又觉得自己应该是误会了。
他们这群人相识多年,谁是什么性子,心里都有数,季景西再怎样不着调,也不该到了这时候才有所行动吧……早干什么去了?况且就算那小子心思不纯,也不该是他家阿离啊。
目光扫过手中的信,又看了一眼坦坦荡荡的亲妹妹,不知怎的,杨绪尘居然脑补出了季景西写这封道谢信的模样,一个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杨缱:“……兄长笑什么。”
“笑他。”杨绪尘怎可能好心给妹妹解惑,抖了抖信道,“这么多年,字毫无进步,还是丑得人神共愤。”
一旁的玲珑和白露忍俊不禁。
“还是有的。”杨缱实事求是,一板一眼地辩驳,“哥哥不要瞧不上一个人的努力,以他的性子,能有进步已是可观,私下定也是练过的,比之过去的鬼画符强得不止一星半点。”
季景西这个人很难界定,脾气像八月天小儿脸,说话行事毫无章法,三年前说不去南苑书房就再也不去,无人管教之下书法还能有所进益,定然是没有丢掉功课。这事放在他身上着实惊奇,但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他人就是那么画风清奇。
一句“爷乐意”,能解释他十之八|九的奇怪举动。
“好好好,大哥知错。”在事关学术问题上,杨绪尘是万不敢得罪妹妹的,否则能被她念叨一整日,“大哥不过是瞧不上他的行事而已。”
“我也瞧不上。”杨缱蹙眉,“回信答谢便罢,正经递能费多大劲?怎的就直接递到锦墨阁来?若非我认得无雪,怕是当场要将她当成刺客杀手,闹开来丢脸的是谁?没规没矩,太过骄纵。”
杨绪尘听她一言,通体舒畅,“没错,他就是这般不着调。也幸好你无事,否则哥哥免不得去见他一见。我信国公府的嫡女,可不是这般轻待的。”
“罢了。”杨缱叹,“让哥哥担忧,终究是我的不对,他也没有恶意。”
……居然还替他说话。
杨绪尘心里酸溜溜五味杂陈,指着信道,“他竟还留名季珩,多少年没见过这名讳了。”
给他的那封,就写了三个字。
臭小子……
杨缱总觉得自家兄长的语气不对,不过很快便抛到脑后,认真地评价,“当是如此才行,很正式的写法,没什么不对。”
定定看了她一眼,杨绪尘这回是真放心了,阿离和季景西,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性子,自家妹妹对他真是毫无心思。
抛下脑中不切实际的想法,他温温笑道,“罢,不说他。哥哥本就有事寻你,想着过些日子再与你说的,今日倒是恰逢其会……父亲私下着我问你,可有想过回南苑书房?寿宁节后,南苑三年一度的开山收人便要重启了。”
杨缱微微一怔,漆黑的眼眸恍惚了一瞬。原来三年过得这么快。
“父亲何时生出这一想法了?”
“应当是这几日。”杨绪尘眉眼如画地笑道,“先前你要议亲,就要改一改功课开始学掌家,既然如今与陈家一事作罢,你又明年才及笄,父亲便想到了南苑,不过还是要问过你才好决定。”xǐυmь.℃òm
意思是说,父亲不打算很快让她出嫁了?
入了南苑,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嫁人的,至少第一年要好好进学才行。
杨缱抿了抿唇,“大哥觉得呢?”
杨绪尘难得犹豫起来,垂下眸子沉默许久,这才缓道,“若是你想去,哥哥可以陪你……我也有一段日子没去南苑了。”
兄长这副犹豫不决的模样,落在杨缱眼中,令她整颗心都软得一塌糊涂。她知道原因,也知道重提此事,对父兄来说有多难。
这三年来,给她授课的先生都是父亲精挑细选的,无一不是出类拔萃,然而南苑里有更好的先生,这几乎毋庸置疑。回南苑固然好,可让杨家人跨过那个坎却不易。
三年前当今圣上巡视南苑,却遭敌国行刺。混乱之中,南苑学子一死三伤,两人被掳走,令杨霖和杨绪尘杯弓蛇影至今。
“哥。”
杨缱温热的手心覆在杨绪尘冰凉的指尖,后者抬起头,正对上少女温柔恬静的黑眸,“事情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很好。”
玄衣少年怔愣地望着她,良久,反手紧紧捏住她。
许是觉得自己还没有妹妹看得开,杨绪尘自嘲地笑了一声,“是我想岔了,阿离比我强。”
杨缱摇摇头。
“想去便去吧,”杨绪尘释然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哥陪着你。”
“嗯。”杨缱弯起眼眉,细细地笑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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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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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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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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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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