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沉睡了多久,那天,跟我约定好的喇嘛终于将我的孩子带来见我了。

  我有些紧张,可是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起身。

  很快终于身体的冰冻被解开了,藏海花的药性开始褪去,我知道自己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我听到了他走进来的声音,但是我却没有办法睁开眼睛看看他。

  等等,似乎还有一道气息。我感受到了是一个十分温暖的灵魂。

  突然一股柔和的力量被注入了我的身体,正在消散的灵魂重新凝实了起来。

  但是很可惜被冰封数十年的身体已经坏掉了,只有被藏海花药性维持的心脏还能慢慢跳动,我醒不过来了。

  身边的两个孩子很失落,我想告诉他们不必难过,能见上一面已是幸运。

  三日,我和我的孩子不能交流。但是通过我们相牵的手掌,我能感觉到我的孩子很健康,不像他的父亲体内全是各种暗伤。

  真好。

  在肉身死去的那一刻,我的灵魂脱离了身体。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我的孩子,眉眼似我,脸庞似他父亲线条流畅,周身的气质更是同他父亲如出一辙,冷冷的。

  我知道,我的孩子在悲伤。

  当时我就想若是能抱抱他就好了,接着我的灵体便被一种暖暖的力量充斥全身,虽然只有很短的一瞬间但是我抱到了他。

  窗外的阳光慢慢暗了下去,外面的小喇嘛带来了一个男孩,说是小官的朋友。

  我能看出他们两人之间有斩不断的羁绊相连着,真好,我的孩子不是一个人。

  灵魂还是太虚弱了,只能先回到肉身沉睡。

  ——

  再醒来,远处都是放烟花炮竹的声音。

  “明天是新年不能扫墓,所以我和小哥今天过来了。”方灼把之前准备好的祭祀用品拿出来摆好,点上香烛后转头对着小哥问道:“我应该叫什么?”

  张祈灵抬手捏了一下他的脸,声音夹着些许不满。“你叫我什么?”

  “小哥啊。”方灼不过脑子的答道,见小哥眼神沉了下来,连忙对着面前的藏海花田说:“妈妈放心,我会照顾好我们家小哥的。你看我不仅给他养的白白壮壮的,还养出了小脾气。还会凶我,看到没他瞪我!”

  夸完自己就告小哥状,之后还叭叭了不少张祈灵小时候第一次跟他翻墙出来偷吃烤肉的时候。

  “妈妈你不知道,小哥第一次烤的兔子真的太难吃了。都焦了,哎还要辛苦我这个只有巴掌大的小仙男驾着木头棍给他烤。”

  “还有哦,小哥洗澡都不让我看。每次都把我扣茶壶下面关我小黑屋,你帮我教训他,那有关自己媳妇小黑屋的实在是太过分了!哼~”

  白玛半透明的灵体坐在他们两个对面轻笑着点头,表示自己是站在灼灼这边的。

  张祈灵被方灼叨念的耳朵发红又不知道怎么反驳,他现在不会也不敢关他小黑屋了,毕竟方灼闹起来两个又要分房睡。

  白玛脸上带着笑意仔细聆听方灼和自己说他和小官过去经历的事情,慢慢的她发现自己的灵体结实了不少。有一些淡金色的光芒从方灼的身上和张祈灵的玄刀中流入她的灵体。

  方灼正拿着相册说的开心,身体就噗的一下变回了三头身,本来拿在他手中的相册正对着他的脑袋砸了下来,吓的他紧闭着双眼。“小哥!”

  白玛抬手接了个空,但是在她触碰到相册的时候相册降落的速度减缓了一点点。

  相册被张祈灵打飞了出去,方灼后怕的瘫在他的手心,可怜兮兮的说:“吓死我了,要亲亲才能好。”

  张祈灵不理他,将被自己拍到远处的相册捡起来收好。刚刚……

  不远处的藏海花中并没有异样,也没有任何不同寻常的气息,可能是错觉吧。

  白玛独坐在藏海花海中看着自己孩子抱着方灼远去的身影,在再次陷入沉睡时她似乎还能听到方灼和小官的声音……

  四年后的一天,灼灼和小官来寻她的时候说他们要离开了。

  是了,小官现在是张家的族长,自然要去长白山圣地守门。

  “妈妈放心,等我和小哥出来后会再来看你的。”方灼说完他们要走后又连忙说道。

  白玛隔着虚空摸摸他们两个的脸,“你们两个一定要小心,妈妈在这里等你们回来。”m.xiumb.com

  她的灵魂不能跟着离开这片藏海花,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死后没有阴差来索魂,但是能多看看自己的孩子白玛并不在意这些。哪怕在方灼走后会陷入沉睡也没什么,在这里她能知道自己的孩子是平安的。

  ——

  一年后的清明节,方灼又带着小官过来了,他说这次的青铜门没有打开,不知道下次会有什么危险在等着他们。

  看小官的眼神,白玛知道他被天授了,但好在没有忘记灼灼。

  之后的十年里,灼灼每年都会带着小官来这里待几天。

  有件事情让她印象最深,灼灼说一直有媒婆要给小官说媒,说小官不受夫得。

  那是她第一次看小官面部情绪那么丰富,又委屈又好气又想笑。

  灼灼说他为了赶走那些狂蜂浪蝶穿了好久的裙子出去晃荡,可怜死了。

  白玛怜爱的摸摸他的脑袋。

  后面几次过来,她发现自家两个孩子身上的力量越来越醇厚了,供奉给她的香火中传递的能量也越来越浓郁,只是他们两个似乎忙了起来,后来都是坐一坐就走了。

  灼灼的情绪也低落的下来,不再和她叨念他和小官经历的趣事。再后来的清明节灼灼他们没有再过来,不过托了德仁喇嘛代为祭奠她。

  那时她的灵体已经完全凝实了,若是他们两个过来自己或许还能现身和他们见一面。

  又是一年新年,她知道今年也等不到灼灼带着小官过来了。

  今年又到了小官去长白山守门的时候。

  ——

  那天她如往常一样,醒了以后站在藏海花中看着远方。

  再晃神她来到了一片燃着熊熊烈火的焦土上,就在那些幽幽的鬼火要烧到她时,一道淡金色的结界护住了她的灵魂。

  在这里她感应到很多灵体的存在,就在这些黑色的焦土山体后面。

  白玛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到那个人面前的,她以为自己这辈子能见到自己的孩子已经是三生有幸天神显灵。

  “是你,对吗?”她多想能把他看清楚一些,但是泪水模糊了视线,这个人的脸便和自己的记忆一样模糊的看不清容貌。

  直到被抱入一个凉意的怀抱白玛才知道这不是梦。

  “是我,不哭。”张拂林垂头帮白玛擦去脸上的泪水,心中却有些疑惑,灵魂怎么会流泪。“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很危险。你不应该来。”

  “我也不知道。”白玛看着四周黑色的焦土,以及那些站在烈火中的阴灵有些害怕。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张拂林拉着白玛低声说道:“跟我来,这边不安全。”

  白玛被带到了一个没有鬼火的地方,这里都是已经清醒的张家阴灵。他们看到白玛的出现心中虽然疑惑但也没过来多说什么。

  张拂林带着白玛进入他住的山洞中,“这里是青铜门深处,关押张家灵魂的地方。”

  “关押?”

  “嗯,张家人死后所有的灵魂都会来到这里。”

  “哪……”

  “你放心我们的儿子很安全,我醒了以后并没有见到他。”张拂林安抚道。

  只是小官用的刀却留在了这里。

  “灼灼呢?”白玛也不放心方灼的安全。

  “灼灼?我不清楚。”张拂林摇头,在全部褪下身上的愈壳前他很少恢复意识,知道小官到了这里还是他们之前气息相近的缘故。

  之后,白玛让张拂林带着她在这里找了找,并没有找到陌生人的踪迹才放下心来。

  只是很快,她就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就在那边的鬼火中央。

  张拂林见她往那边跑,连忙追上拉住她。“那边不能去,那些绿色的鬼火会燃烧灵魂,你过去灵体会受创的!”

  “可是灼灼在那边!”白玛推开他的手疯了一般冲了进去,小官怎么能将灼灼一个人丢在这里!

  张拂林追来的时候白玛正抱住一朵一朵白色的花蹲坐在玄火中间,他试着往那边走了几步,玄火并未伤害他而是给他让出了一条可以进去的路,等他进去后玄火再次将外面的鬼火隔开。

  玄火外全是张家阴灵痛苦的嘶吼声,但玄火中间却十分宁静,如同两个世界。

  “白玛。”张拂林将被鬼火烧伤的白玛抱进怀里。

  “拂林,灼灼怎么会变成这样,没有意识,我同他说话他都不理会我,还想往刀上撞。”白玛抱着手中想挣脱出去的大白花说道。

  “他应该是想回刀里,我之前注意留意过这边的情况。张家阴灵恢复的这么快都是你手中这朵花的功劳。”张拂林握着白玛的手腕让她把大白花放开。

  大白花一脱离对方的手指便嗖的一下躲进了玄刀中跟里面的小玄火紧紧贴在一起,花瓣还是时不时的抖些金闪闪的光点出来。

  白玛在那朵花上感应到了方灼的气息说什么都不离开,张拂林只能同她一起坐在玄火中等着。

  大白花知道外面有人觊觎自己,也不出去了,挨着没有动静的小玄火融合元神。

  深渊之下没有昼夜之分,天空永远都是灰暗的。虽然周围环境不好,但却是白玛和张拂林相处的最久的时光。

  她和他讲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子,和他讲灼灼每次过来都会同自己讲什么趣事,会带什么东西给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玄刀中的大白花终于再次冒出了头。他一改之前的态度特别亲近白玛,只是刚刚融合完元神他总是容易累,治疗一部分张家阴灵就要回玄刀中休息一段时间。

  从一开始只能用花瓣卷卷手指到后来会变出一个字和他们两个沟通。

  大白花表示除了他最喜欢的小哥和小玄火,他第三喜欢待在妈妈的手心睡觉。

  张拂林虽然挺喜欢这朵花少又漂亮的大白花,但是他每次出来都要在白玛手里瘫上一个小时撒撒娇让白玛给他揉揉花瓣才肯回去。

  白玛知道他吃灼灼的醋还狠狠训了几句,“灼灼没三天才出来一次,也不知道你在酸个什么劲。”

  张拂林不自在的偏移了几分视线,看玄火外面灵体的数量再过几日所有阴灵便都能脱离火海了。

  “也不知道小官怎么样了,灼灼也一直没有变成人身。”白玛摸着玄刀的刀柄,这把刀很重,只是灵魂状态的他们根本拔不出来。

  ——

  张家阴灵身上的玉壳都被褪去后,四周的鬼火才逐渐消散。

  没有了危险玄火才重新回到玄刀中。

  白玛抱着大白花从地上站起来,“灼灼,他们都恢复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变回原样呢?”

  大白花用自己的花瓣卷卷白玛的手指,还是不能开口回答她的问题。

  罪恶被完结,很快就有阴差来这里带张家人离开。张家人知道白玛和张拂林还有人想见便自觉将他们挡在了最后,只是前面的阴灵越来越少,他们两个早晚会被发现。

  在他们的灵魂即将被锁链绑走的时候,大白花从玄刀中飞出来挡在了他们前面,阴差被击退。

  方灼的身影在白玛眼前一闪而过。

  阴差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面前的两道阴灵已经不见了,只有一把插在石缝中的玄刀。

  “快!回去报告阎王,有花劫鬼!”

  阴差惊慌不已,转身打开酆都城的大门连滚带爬的跑了进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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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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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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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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