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老喇嘛突然来到了院子里,交给张祈灵一套藏族的服饰。等他换上后,老喇嘛提携灯盏带着他来到了已经封闭了十年的房间里。
张祈灵看向躺在床上的女人,她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乌黑亮丽的长发被整齐的梳理在脑后,皮肤白皙透亮,不同于他和方灼在山下遇到的那些人的肤色。她穿着和自己相似的藏服躺在松软的床榻上,呼吸沉稳缓慢,就像熟睡着一样。
看着她,自己心中突然升起了一阵无措感。他知道的太过突然了,他们见面又来的太过匆忙。他还来不及明白这份特殊的情感,就站到了她的面前。
老喇嘛看出了他的不适将他带进来以后,就静声退出了房间,将空间留给了这对阔别多年的亲人。
房门关闭后,方灼从小哥的肩膀上飞落到床榻边缘,手掌轻轻握住陷入沉睡之人的手指。入手的触感细腻又冰凉,他知道此时小哥的母亲并没有完全醒过来,对方脱离冰封,藏海花的药性完全褪去,她离真正的死亡只有三天的时间。
带着治愈力量的白色灵力从方灼的指尖流入对方的身体,修复着她冰冷的身体。但无奈无论方灼输送多少灵力过去始终没有任何作用,关于这位母亲的命运似乎已经被定格了一般,方灼无从改变。
他没有办法让她真正的苏醒过来,哪怕他的灵力已经将她的身体完全恢复成正常的状态,床上的人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呼吸仍旧轻而微弱。
又坚持了一段时间,方灼最终收回了灵力,笼罩在白玛身躯上白色的灵力慢慢散去,方灼没有察觉到在他停止输送前一刻,最后传过去的一道灵力是淡金色的。
见方灼一脸苦涩的收回了手指,张祈灵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声音有些干哑:“没关系,你已经尽力了。”
方灼抱着他的手指蹭了蹭,心里感到很抱歉,乖乖的从房间出去将剩下的时间留给小哥。
望着夜空中缓缓落下的雪花,方灼心想,或许有些东西是注定不能改变的,即便是能够将人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治疗术也失去作用的一天。那自己呢?
天道:不然?让你想做什么就能做到,我颜面何存!
屋内,张祈灵握住方灼刚刚拉过的手指,他看着面前人恢复了些许血色的脸,内心深处有些酥麻又有些茫然。
原来将他留这里的牵绊是母亲啊。
方灼说,母亲是这个世界除了他以外最关心和疼爱自己的人。虽然现在对方不会起身和他说话,不会温柔的摸他的头,也不会对着他笑,更不会开口喊他名字。
但此时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她的存在,这就足够了。此时,拉着的手掌恢复了一些温度,微微跳动的脉搏似乎将某样东西传递到了他心底,这一刻他真正找到了自己于这个世界的联系。
整整三日屋内都是静悄悄的,坐在床边的张祈灵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曾被一个拥在一个特别温暖的怀抱之中,但是他明明只是拉着床上之人的手。
屋内的炉火没有人进来换新柴,最终还是燃尽了。身边人的呼吸越来越薄弱,心跳和脉搏也逐渐消失。张祈灵知道母亲要离开了,但是她留给了自己一样很珍贵的礼物。
进来的时候他心底有些浮空,茫然又无措;出去时心中反而有了重量却很是荒凉。
张祈灵出来的时候,方灼正和德仁小喇嘛一起站在门外。
德仁见到张祈灵出来了,对着他说道:“这位施主说是来找你的,我就将他带来了。”
“小哥。”
“嗯。”张祈灵将方灼伸过来的手握在手中,告别德仁以后,就拉着他一起回了自己之前住的屋子。一连好几日他都没有闭眼,此时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进了房间,方灼就拉着他进了空间,等张祈灵一身湿意的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方灼已经让机器人拿了吃的过来。
“先垫垫,睡一觉醒了以后再吃一点。”因为明日一早他们就要和那位蓝袍藏人的族人一起去送白玛阿姨离开了。
方灼拥着张祈灵一起躺在床上,看着他疲惫的睡意,心里一阵伤感,也不知道小哥这三日是怎么度过的。他一直等在门外不敢贸然进去打扰,突然恢复原状也是因为听到了蓝袍藏人和德仁的交谈。m.xiumb.com
原来他们准备明日就将白玛阿姨藏入藏海花之中,蓝袍藏人说,服用了藏海花的人,身死以后需要尽快安葬。不是因为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而是藏海花的药性消失殆尽后的第五日零点,服药之人的身体便会消散什么都不会留下。
本就经历了亲人的死亡,再亲眼看见对方的身躯消散那太残忍了,所以他们需要在时间到达之前让张祈灵将人安葬了。
送母亲离开方灼不想让小哥独自走那条路,所以他用正常的方式出现了。
第二日一早,张祈灵帮方灼将束腰的的衣带系好,拉着他和自己一起离开房间。
外面的人已经将所有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送葬的路上天空又慢慢飘起了雪花。冷意从心底慢慢遍布全身,直到一只温热的手插进他的指缝寒意才渐渐散去。
张祈灵侧头看向和自己一起并肩同行的方灼,眸中泛起阵阵涟漪,手指慢慢收拢,将他的细腻的手掌牢牢握在手心。沿路的雪还在下,一直到他们抵达那片长满藏海花的背阴山坑也没有停止,但是寒意再没有席卷他的身体分毫。
离开时,张祈灵看着在风雪中依旧开的极盛的藏海花,心中想着,母亲沉睡在这里,想必会很开心。他们通过藏海花再一次见到了彼此,那么未来见到的每一次花开都是他们的相见。
回到寺庙后张祈灵来到那块石头面前,拿起凿子继续对这块没有刻完的石头雕刻了起来。
心中有了重量,手下的动作也越来越流畅最后石像终于成型了。但是不知道为何一股难以言说的痛苦从心底蔓延而出连带着四肢都是酸疼无力的,似乎只有紧紧蜷缩着才能缓解那种疼痛一般。
看着缓缓弯下身体的小哥,这一刻方灼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小哥刻出来的石像会是自己,一开始他不知道要怎么找到那从未体会过的情感,只能将一个期待着见面的自己雕刻出来。那是白玛期待了许久的孩子,也是一个正在寻找牵绊的小哥。
后来,石像成型,小哥在哭泣,那是此时小哥心中的孩子在哭。虽然小哥找回了失去的亲情,但是……但是他体会到了失去的痛苦,却不知道怎么去流泪,过往的经历让他失去了流泪的本能。
神明终于找到了自己做为人的部分,代价却是在重逢的喜悦中再次失去重要之人。
冰凉的手腕被一只温热的手抓住,身体被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黑长的头发滑过脸颊夹带着和自己身上同样的味道。
“方灼。”
回应声接连响起:“我在。”……“我会一直在的……不会留你一个人。”
方灼抱着埋在自己肩膀上的小哥,抬眼望向天空中飘落的雪花左眼眼底闪过一道淡金色的光芒,在心中默默承诺: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哪天我离开了,我一定会有尽全力,想尽所有办法尽快出现在你面前,不会让你一个人等太久的。怎么会舍得留下你一个人,舍不得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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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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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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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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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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