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夫人请您到正厅一聚。”

  云玫提着裙摆越过九曲回廊,打帘子进来。

  屋内暖意融融,浓郁的草药香味扑鼻而来。

  珠帘在耳畔轻响,愈将云玫一颗心弄得七上八下的。

  她不安地看向窗边的倩影。

  夫人说是请少夫人过来,那刻薄嫌恶的表情哪里是让人将她请过来的……

  从前夫人就不喜欢少夫人,如今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

  只怕往后,少夫人在相府的日子是难过了……

  “爹和娘也来了?”

  “相爷他们刚到。”

  相比云玫满脸的委屈,当事人却是平和的很。

  傅筝半倚在软榻上,郁郁葱葱的海棠从半开的窗户里露出头来,她纤纤指头夹过一朵,细嗅了一会儿,唇畔露出一丝寡淡的笑。

  “出了这样的事情,也是时候来了。走吧。”

  不待云玫反应过来,她单薄的身姿已经越过多宝阁往外走去。

  浅绿色的裙裾在脚下小幅度的晃悠出优美的弧线,墨发如云,一根斜斜的碧玉簪插在乌发里,天然去雕饰,说不出的清灵毓秀。

  不论别人怎么说,云玫是觉得自家少夫人这一身浑若天成的贵气,不像是个假的。

  可正堂那位……

  ***

  主仆二人走到承阳侯府正堂外,远远的便看到一抹凌厉的黑色身影。

  不愧是在战场上运筹帷幄的将领,只是随意地一眼,如利剑出鞘,令人胆颤心惊。

  是傅筝的夫君。

  霍炎煜,霍国公府唯一的嫡子,霍国公府的世子,聪明绝顶,于文才武艺上皆有造诣,更有一副好相貌,被戏称是整个燕京女子最想嫁的人选。

  不过,他自小与傅筝被双方父母定下了婚约,二人在五年前履行了他们的婚约。

  谁成想,新婚当夜,正逢北边的匈奴兵犯大樊,霍炎煜甚至没来得及掀盖头,就奉命前往北边平息战火。

  这一走,于傅筝而言是杳无音讯的五年。

  一千八百多个孤寂的日日夜夜,终于在三天前,霍炎煜大败匈奴荣耀归来。

  所有人都为傅筝开心,都以为她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却没想到,他竟与一个女子并肩出现在燕京大街上,狠狠的打了傅筝这个素未谋面的妻子的脸。

  那女子据说非泛泛之辈,在边关以一届女子之身,与霍炎煜并肩作战,出谋划策,上场杀敌。

  霍炎煜说:大败匈奴,她功不可没。

  霍炎煜说:若是大樊男儿有她三分的聪明才智,大樊朝便可高枕无忧了。

  霍炎煜说:这天下间女子都不及她的一半。

  霍炎煜说:……

  伐北大军未至,霍炎煜对此女子的欣赏之言,传的满京都是。

  霍炎煜也证明了言传非虚。

  因他归朝的时候,不是来见他的妻,而是携着那女子的手,走上金殿,为那女子求得了一个五品丞安郎的封号。

  大樊朝男尊女卑的思想并非多么根深蒂固,却也从来没有女子被封官职的先例,可霍炎煜却为她央着新帝,硬是开了这个先例。

  如此也就算了,霍炎煜接下来还干了一件将傅筝踩到底的事儿。

  他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揭露了一个埋藏数年的秘密。

  这承安郎,是大樊左相的千金!

  众人疑惑了——只因大樊朝左相只有一个掌上明珠,就是他霍炎煜明媒正娶的夫人,哪里还来一个千金呢?

  却听霍炎煜渐渐道明了原委。

  原来十九年前的一晚,左相夫人与后院一烧火的仆妇先后都诞下个女婴孩。

  那仆妇见左相夫人生下的女儿被人万千宠爱,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而自己的女儿却是个死了爹的贱命,一时鬼迷了心窍,放了一把火。

  趁乱偷天换日,将两个女婴调换后离开相府。

  十多年过去后,那仆妇竟然生了悔罪的心思,将原委告诉了女儿,并将那枚代表身份的玉佩,给了承安郎武月,让她去归回原位。

  谁料,武月上京时,遇上流民被裹挟着到了北边关外,阴差阳错之下与霍炎煜相识,在军营中大放光彩,几次帮霍炎煜出计大败匈奴,声名远扬。

  如今的燕京,谁见了不赞一句女中豪杰。

  武月与霍炎煜二人郎才女貌实力匹配,当真是登对的很。

  也是,他这样的人,合该配这样的女子,而不是一个病的快要死的傅筝。

  可笑傅筝不仅享受了人家十八年荣华富贵不说,还将人家指腹为婚的如意郎君也霸占了,可气得很。

  与之相较,傅筝如今却是沦为了整个京城不耻的对象。

  四目相对。

  傅筝掩去眸中复杂的神色,略略弯腰行礼:“世子。”

  姿态分明恭敬。

  霍炎煜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望着,却探出了一丝疏离的意味。

  说来,这是两人的第一次会面。

  霍炎煜眉头微皱,看着那在风中茕茕而立的女子。ωωω.χΙυΜЬ.Cǒm

  单薄的背,消瘦的肩,瘦的好似一阵风就能吹走,不施粉黛的脸上带着一丝病态,美目轻垂,自有一股风流雅致的气韵。

  遥遥望去,倒是令人心旷神怡。

  可惜,美则美哟,毫无新意。

  霍炎煜收回目光,转身往里走去。

  一阵微风拂过,傅筝轻咳起来,云叶替她拢了拢披风:“少夫人当心着凉。”

  傅筝点点头,抬步往里走去。

  正堂里,大樊朝堂上文武两大朝臣聚在一堂,左边是霍国公夫妇,右边是左相夫妇,下首的位置,立着一黑色渡红纹劲装的女子。

  与闺阁女子惯有的婉约娇弱不同,她眉目间带着一丝英气,细看之下果真与傅夫人有几分相似。

  满头黑发在后脑勺束起一个高高的马尾,英姿飒爽,腰间还挂着一柄长剑,气势凌厉。

  的确与霍炎煜很配。

  傅筝抬眼与那武月……现如今应该叫傅月,对上视线,没有忽略对方眼中一闪而逝的惊艳与满满的不屑。

  傅筝给两边长辈行了礼。

  仆人搬来椅子请傅筝坐下来,她的婆母霍夫人见状,斜着眉笑了一声:“当着我们长辈的面,哪里有小辈坐的份儿?”

  霍夫人一向刻薄,从前忌惮着傅筝是左相嫡女的身份不敢显露,只暗暗给她使绊子,如今倒是无所畏惧了。

  毕竟是个鸠占鹊巢的假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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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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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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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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