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明军战阵成型多年,早已成熟。士卒日日操练,三人一组,亦是默契非常。相对的,清军那边从前根本就没有见识过这等战法,甫一接战便立刻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只不过,甘陕绿营原本就是明王朝最精锐的边军,进入清季,历经多年战事,各部战力确有增强,但总体而言还是甘陕绿营最为强悍,而洪承畴组建西南经标更是进行千挑万选。
如此精锐,初战的不利并没有持续太久,凭借着多年来与漠南蒙古、与流寇、与明军之间的交锋,他们很快就重新找到了自身的节奏。三五成群的清军持着各色的兵刃与明军展开了对攻,气势好不逊色。哪怕,丰富的经验、高超的战技在默契的配合之下依旧显得要劣势几分,可也总比一味的被动挨打要强。
况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多年来在一个锅里混饭吃的绿营兵们渐渐的也找到了各自的默契,越是激战下去,双方的差距就越来越小。
这一切,透过望远镜的镜片尽数呈现在了陈凯的眼中。原本,消耗战对于明军而言就是不利的,因为明军的兵力比之清军要少上许多,那两千余众的差距以明军的处境而言就须得以更加猛烈的攻击实现对清军战阵的击破,一旦战阵无法维系,清军人数再多也不过是多给明军准备的首级罢了。
战争从不是儿戏,哪怕有半点儿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导致一场几十万人规模的战争的逆转。于陈凯而言,此间明军对清军的杀伤,确切的说是双方的交换比看上去似乎并不能在明军优势最大的这段时间来扭转兵力的劣势。那么,其结果很可能就会演变成明军要竭力的去制造突变来换取击破清军的机会,而突变则是一把双刃剑,既可伤敌,也有可能会伤到自己。
清军的坚韧无疑是超出了陈凯的预料,此间细细看得,他依旧在等待最好的时机来将胜负手放出来。为此,他在心中告诫他自己的同时,更是派了传令兵去告诫林德忠。哪怕,他从来都知道,林德忠并不是个急于求成的性子。
厮杀还在继续,片刻之后,清军的阵后似乎出现了动静。战场的厮杀声已经淹没了周遭一切的响动,若非是身在阵后的土坡上,有几分居高临下的优势,陈凯也绝计无法注意那些潜藏在刀枪入肉的愤怒、恐惧之下的到底会是些什么样的恶魔。
“提醒李建捷,鞑子的骑兵已经动了,让他酌情应对。”
这,其实已经用不着陈凯去提醒李建捷了,后者是骑将出身,这些年带的也是骑兵,交战伊始,他便始终在关注清军骑兵的动向,尤其是那支右虾营,请报上显示说是洪承畴的亲兵队,带队的大内侍卫王辅臣绰号马鹞子,是北地出名悍勇的骑将,这自然更是激起了他的斗志。
相声有说学逗唱的基本功,中医则讲究一个望闻问切,作为骑将,并非是马上厮杀那么简单,观风望气的本事从来都是基本素养。李建捷的本事是当年李成栋手把手教的,此间身处己方阵后,细细望去,见得清军阵后激起的烟尘就能估算出清军大概出动了多少骑兵。
“竟然这么着急的把主力骑兵调出来。”
明清两军的步卒列阵而战,厮杀正酣,这时候清军的骑兵出动,显然是为了从侧面展开对明军步兵的攻击。
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此间,李建捷观测着烟尘的方位、规模以及动向,命令传达,骠骑镇的骑兵纷纷上马,有的更是从马鞍上系着的袋子里掏出了一把盐炒的粉末状面食放在爱马的口前,任凭着那贪婪的舔舐。片刻之后,李建捷一声令下,明军便从右翼出动,在两军交锋的边缘直面清军的铁蹄。
明军的右翼是大片平坦的地形,比之左翼两里左右即是浈水不同,在这里骑兵可以更好的展开攻击。大队的清军骑兵从阵后出现,当口便如同是泼洒在数九寒天的辽东的开水一般,在飞散开来的同时,一边蒸腾着热气,一边迅速的化作一滴滴的冰刺,奔着明军的侧翼便席卷而来。
当清军的骑兵扑至明军侧翼,其结果可想而知。值此时,骠骑镇亦是从明军的侧后杀出,却是直接冲向了清军的骑队。
步兵遭到骑兵的侧击是极其的威胁的,同样的,当骑兵遭到了另一支骑兵的侧击,无论是拦腰截断,亦或是衔尾追击,再想要摆脱被动挨打的状况就是千难万难的了。
带队的王辅臣当年曾是大同总兵姜镶麾下最耀眼的骑将,即便是八旗子弟对其都是推崇备至。此间见得李建捷如斯,毫不犹豫的就调转了进攻的方向。就这样,两支骑军在战场西面的大片平坦所在便直接撞在了一起!
散开的骑兵如波涛般涌向面前的汹涌,两股巨浪重重的拍在对方的身上,当即便溅起了千层的浪花。
浪花,是血色的,是尸色的,激昂与苦痛充盈其间,此间飞溅而起,旋即便重新淹没于巨浪之中。而那巨浪,也不过是乍眼看去的轮廓,俯视而下,方才的碰撞似乎是将双方都撞得一个支离破碎,原本泾渭分明的扑向对方的明清两军骑兵已然各自碎裂成了几片儿,在战场上重新分散、聚合,重新扑向对手。
刚刚的撞击过后,不少两军的骑兵已经丧失了马力,双方进入到混战之中。尤其是在这片分战场的中央,由于双方在最开始于此间的兵力投入最为巨大,所以当撞击过后,这里的混战也最为复杂。
中央混战区域的外围,李建捷率领着一支明军的骑队正在捕杀一支数量更胜一筹的清军骑队。奈何,方才的碰撞之后,李建捷已经吊住了他们的尾巴,紧随在后,不断的砍杀落单者,顺带着将沿途落单的清军一网打尽。
碰撞爆发前的一刻,李建捷已经约莫估算出似乎明军的骑兵数量尚且占据着微弱的优势。这样的优势是需要精心培育才能转化为胜势的,所以他竭尽全力的组织本部骑兵,砍杀掉每一个清军,借此不断的削弱清军的力量。
近三千骑的战斗爆发,每一瞬间都会有各种闪展腾挪、各种拼死搏杀,不断的有两军的骑兵从战马上跌落,有的在跌落前的瞬间就已经死得通透了,而有的仅仅是跌落,但却立刻被后面的战马踩作肉泥。李建捷一边追击着那支三百余起的清军骑队,一边削弱着中心混战圈的清军骑兵力量。此间,战斗虽显混乱,但是放在有经验的骑兵指挥官们的眼中却是份外的清晰。凭借着多年的经验,他抓住了每一个转瞬即逝的机会。
李建捷执著于此,就是为了争取在此间让明军尽快取得压倒性的优势,进而席卷整片战场。因为他很清楚,这样规模的骑战的胜负关键就在于哪一方能够更快集结起更大的力量来吞掉更多的对手,从而集结起更大的力量来威胁到对手的战阵侧翼。
被李建捷捕杀的猎物在不断的缩水,中心混战圈这边,明军的比例也在不断的扩大。这是一个非常好的趋势,李建捷也正准备将这一优势不断的放大。然而,转眼一看,临近明清两军交锋的东侧,似乎也正有一支清军在某个猛将的率领下不断的追逐、攻杀着那片区域的明军骑兵,进度似乎一点儿也不比他慢。m.χIùmЬ.CǒM
眼见于此,李建捷毫不犹豫,立刻便调转了马头,直扑那片区域,而他麾下的本部骑兵亦是紧随其后,竟毫不犹豫的将那群行将瓦解的猎物给弃之不顾了。
临近两军列阵而战的那片战场的一片广阔的区域,王辅臣率领着大队的清军在不断的追逐明军的骑兵。这并非是他的本意,第一波次的撞击过后,他便率领着这一队骑兵冲杀到了这片区域。他的目的是集结起更多的清军骑兵来冲击明军的侧翼,这是张勇给他下达的命令,他也更加清楚,决定这场战斗的关键在于列阵而战的两军哪一方先行崩溃,而非他在骑战中砍杀更多的明军骑兵。
奈何,这样的意图是需要他率领骑兵在此间先行取得足够大的优势,如此才能实现对已经在侧翼表现出了严阵以待的明军战阵的足够威胁。此时此刻,他正在做的便是这般。
骑枪如活了一般在他的手上直刺、挥舞,每一次攻杀都会带走一个明军骑兵的性命。王辅臣似乎找回了当年在山西面对八旗军时十荡十决的气魄,唯独是有一点已经是不同了的,那就是此间他已经是曾经的对手了。
对此,王辅臣没有半点儿的不适应,他如今的绰号是为马鹞子,但曾经则是被人唤作是活吕布的。这既是对他的武勇的称赞,亦是对他的相貌的比喻,更是对他这个人的性情的诠释。当年跟着姜镶,他是受过厚恩的,如今跟着清廷,亦是因武勇而为旗人所重,即便是现在的洪承畴亦是对他颇为欣赏,胸中原本就没有半点儿夷夏之防的他自然就更要为了前途而奋力死战了。
王辅臣已经在竭尽全力了,但是这样的规模的战斗,并非是他从前单单作为一介骑将时那么简单的了。此间的优势确实在向着清军这边偏斜,但是很快的,他便注意到了中心混战圈那般,正有一支骑兵斜拉拉的杀了过来,直奔着他的这支骑队。
毫不犹豫,王辅臣立刻就放下了到口的肥肉,调转马头直接便扑了上去。双方的激战瞬间爆发,骑枪、马刀,乃至是更加离谱的兵器在撞击中带出了一朵朵用鲜血和生命编织而成的浪花。
瞅准了那带队的明军骑将,王辅臣大喝一声,骑枪直刺而去,端是一个迅雷不及掩耳。然而,骑枪在枪尖在眼前急剧扩大的同时,已经对上了彼此的李建捷却是腰力一动,一个铁板桥便让过了这致命一击,旋即躺在鞍桥之上,横在鞍桥上的骑枪顺势便倒刺了出去。
两马交错,不过是呼吸之间,李建捷的骑枪斜拉拉的倒刺了出去,对准了的便是王辅臣的后腰。
人体肾脏外面的那层发白、发青的薄膜叫“膂”,据说那层膜越厚、越青,人的腰力也就越大,故而形容猛将,总有一个词叫做膂力过人,指的便是这个。骑兵坐在战马上,腰腹部是最难被攻击到,却也是最难闪躲的部位。此间,李建捷斜刺王辅臣的后腰,就是要攻击这一处最难闪开的部位。然而,斜刺出手,后者竟仿佛是后脑勺生出了一只眼睛似的,毫不犹豫的便来了个镫里藏身,将身形藏在了战马的侧后,李建捷的这一刺亦是直接就扑了空。
“好个狗鞑子!”
“好个贼寇!”
战马拉开距离,二人回首望去,见得对方皆是一副恨得咬牙切齿的模样。紧接着,二人也顾不上其他了,挺着骑枪便直接冲向了对方,大有不将对手挑落马下便誓不罢休的架势……
马蹄践踏,喊杀声震天,侧翼战场上的那不足三千骑兵闹出的动静比之近万人列阵而战的厮杀竟还要煊赫几分。然而,声势虽大,但却并没有能够让此间消停下来,长枪、刀盾之间的搏杀尚在进行。倒是侧翼的骑战越发混乱,双方不约而同的将手中的骑兵尽数投入了进去,进而加剧了那里的混战。
鏖战还在继续,随着时间的推移,清军越加的默契了起来,这使得明军想要快速击破对手的预期就越加的难以实现了。
耗下去的变数过于巨大,这是陈凯所承担不起的。既然如此,随着一句命令的下达,片刻之后,广东抚标的战阵前方,一枚枚瓶状的物事越过最前排明军的头顶,在落到清军的阵型之际当即便爆发了一连串的爆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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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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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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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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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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