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季节的广东,一动不动也往往是一身黏黏糊糊的,很不清爽。更何况是那些为了现在和未来而奔忙的人们,就更是如此了。所幸,那些会员们倒也称得上是这个大时代的幸运儿,他们面前的一条坦途,踏上去,发足狂奔即可。
夏日里,广州城这边除了会员们的奔着以外,反倒是那位出身定国公府的巡抚夫人带着陈凯的一双儿女来到了广州城与夫君、父亲团聚。
早前的进香祈福热潮在郑惜缘抵达时进入到了高潮,本地的佛寺、道观、尼姑庵、清真寺无不是举行了更加隆重的宗教活动,就连澳门的天主教堂也派了神父过来参与这场宗教界的“大比武”。
比之素来大侠们的械斗,这些和尚、老道、师太、阿訇、神父们自然是不带什么烟火气的,但是彼此暗地里的较量还是存在的。毕竟,这对他们而言已经变成了一场在广州百姓面前为各自信奉的神明扩大影响力的大好良机,自然要表现出最佳的状态来赢取更多的目光才是。
原本就是一个巡抚的夫人从潮州过来,被本地百姓的感恩之心一催化,被那些宗教人士之间的互相攀比一渲染,反倒是变成了一场用脚投票的选秀大赛。不过,中国的老百姓从来都是最聪明的,这一处拜一拜、那一处上柱香,哪边的神明都不得罪才是王道。
当然,也有个别更加聪明的,盘着腿儿,闭着眼睛,双手合什,嘴皮抖动,念念有词,隐约间似是“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的驱魔道号。待到下一幕,金刚怒目,左手拈花,右手颤颤巍巍的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满脸的悲天悯人,旋即大声高呼:“卡菲勒是要下火狱的,阿窗”。满嘴的酒气将周遭都熏得云山雾罩的,路人见之,皆盛赞道:“这是学杂了的。”
盛大的仪式并不存在,郑惜缘母子三人在一众随行的家人的保护下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午后下了船,登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径直的驶入了广东巡抚衙门。
清廷的巡抚衙门位于城南的新城区,因为旧城区早已被平南、靖南两藩所霸占,官署、百姓全部都被轰到了城南,旧城区便是无满城之名而有满城之实的状态。如今,百姓们纷纷回返,城南那里更加热闹,所幸旧城区也并非是荒无人烟,无非就是比那里少了些罢了。
陈凯的巡抚衙门,就选了旧城区的一处宅院改建而成。至于城内最大的两处建筑群——平南王府和靖南王府,李定国和郭之奇在的时候,三人就是有志一同的不肯入住,白白的放在那里招尘土。至于原因,说到底还是逾制二字,使得他们在看到那两处建筑群后在第一时间就将这两处定为了日后永历帝驾临广州城时的行在之用,说什么也不肯自行住进去招人忌讳。
孙可望的贵阳秦王府是最明显的例子,有着这么个反面典型,广州之战的三巨头自然是心照不宣了。
衙门是改建的,再兼着如今百废待兴的局面,内里有的地方呈新,有的地方显旧,但是内里的忙碌却一如陈凯在潮州的衙署那般。若非要是说有什么不同的地方,那就是这里比那一处更加忙碌了。
郑惜缘母子三人是从后衙入的府,前衙办公,后衙供主官居住,从皇宫以下,中国古代的衙门大多都是这么个格局。
这里面是否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论基础,陈凯不得而知,对此也没有什么兴趣了解。此间,放下手中的公务,于后衙早已是翘首以待。
去岁从福建回返潮州,那已经是九月的事情了,十月初陈凯就亲率大军出征广州。算一算,这一别也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了,其实潮州与广州是为一省,陈凯来回来去的已经走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奈何战事不定、沿海不靖,外加上郑惜缘刚刚生产,一对龙凤胎耗损了太多的元气,总要恢复了些身子才能启程与夫君团聚。
“娘子辛苦了。”
闺女的月子过了,丈母娘就回了安平老家。见得侍女搀着郑惜缘入府,陈凯连忙上前,接过了那双柔荑,款款而视。
“夫君……”
一别便是大半年,郑惜缘看向陈凯,隐约间觉得是瘦了。一时间,对丈夫的关切,对相思之苦的忍耐便汇成了一股洪流,瞬间涌出了泪腺。
然而,梨花带雨的那一幕并没有发生,感受到泪水涌出眼眶,郑惜缘连忙将手从陈凯那里抽出了,想要恢复到平日里的那副主母姿态。只可惜,这份威严尚未有回过来,陈凯已经伸出了手,轻轻的擦拭着她凝在眼角的泪水。
泪珠散落指尖的那一瞬,原本已经被强压下去的泪水再也收不住了。眼见于此,陈凯顺势将郑惜缘拥入怀中,轻轻的亲吻着涌出眼眶的泪花,品尝着那一份苦涩,感同身受。而此时,随行的家人和巡抚衙门的仆婢们纷纷低了下头,只是心中想着的却并不知道是什么了。
片刻之后,汹涌的感情开始舒缓,郑惜缘自知还是在后衙的门外,连忙从陈凯的臂弯中脱身,在贴身侍女的帮助下快速整理了一番衣衫,随即将陈凯便引向了那一双由乳母抱着的孩童。
粉雕玉琢,如同是瓷娃娃一般的存在,在各自乳母温暖的怀抱中,两对点墨似的小眼珠子不明就以的望着不远处发生在他们母亲处的那一幕。紧接着,那个陌生的男人在母亲的引领下大步向着他们走来,这一对龙凤胎大抵是心有灵犀,不需要言辞,也不需要对视,只是随着那看上去兴奋不已的坏人走到近前,他们便当即给了一个下马威看看!
“哇!”
两个孩子哇的一声便苦了出来,直吓得陈凯一跳,待他想要伸出手去安抚一番,却只听得那女儿哭泣的声调当即就跳了八度以上,声波如刺般将陈凯的手给扎了回去。
“老爷见谅,公子和小姐还小,认生。”
乳母怜爱的哄着孩子,屈膝向陈凯道了一福,权作解释。然而,听到这话,郑惜缘的那个贴身侍女脸色当即就是一变,连忙对那多嘴的乳母使了个眼色,后者亦是自知话说得似有几分指责陈凯的意思了,连忙道歉。xǐυmь.℃òm
“确是我这个做爹的吓到孩子了,先进府吧,日后有的是时间熟悉。”
说起来,除了孩子出生时陈凯与他们相处了几日,这长达大半年的时间,他始终在广州忙碌,哪里再见得一眼。于这双儿女,他这个做父亲的已然是个陌生人了,害怕、哭闹,都是在所难免的,陈凯也是满脸的无奈。
然则,国事如斯,民族危亡,顾得了家往往就顾不了国,这个时代有太多人只想着一家一姓,从而加速了这个国家的灭亡以及民族的沉沦,陈凯相信是上天见不得这般悲剧上演,所以将他送到了这个时代来重新改写这个民族的命运。使命感始终在他的心中,促使着他更加努力的做好一切。只是如此一来,对于这个家庭,对于郑惜缘,对于这一双儿女,他能够分的心思也就少之又少了。
陈凯如是说来,面上不免有几分颓唐愧疚之色。而此时,一双玉臂将他的胳膊轻轻挽在哺乳后愈显温润的怀中,小巧的头颅靠在他的肩上,如瀑般的秀发在衣衫上轻轻摩挲。陈凯转过头,与郑惜缘四目相视,尽在微微一笑之中。
回到府中,来的都是当初那个漳泉潮惠四府巡抚衙门的旧人,倒是广东巡抚衙门内有一些新的仆婢。此间见过了主母,管家和陪嫁的大丫鬟分配着仆婢们的工作,有条不紊。而一双儿女自有乳母照料,郑惜缘洗一洗那舟车劳顿,用过了晚饭,自又是一番小别胜新婚。
轻薄的锦缎之下,玉体交织横陈。额头、身上具有汗水,然而这一双璧人却毫不在意,相拥着躺在拔步床上,呼吸着彼此的气息,轻松而惬意。
“最近,抚军还要出征吗?”
相拥无言,良久,颤颤的问出了这句话来,郑惜缘偷瞄着陈凯,渴求和担忧并存。
闻言,陈凯将怀中人抱得更紧了几分,直言近期还是要以经济建设为主,等积蓄了更多的力量才会再度出征云云。直听得郑惜缘先是长舒了一口大气,很快又免不了要流露出了些许的忧色。
“等天下太平了,咱们夫妻俩天天在一起。”
“就怕到时候夫君就会嫌妾身烦了。”
撅着小嘴,油灯未挂,但却投入了陈凯的怀中。片刻之后,郑惜缘似是决定了什么,重新枕在了陈凯的臂膀之上,侧着身子向着身边人问道:“前岁和去岁,夫君在福建摧垮鞑子统治基础的办法可谓是将人心拿捏到了极致。这一遭,夫君又有什么新的手段,可否与妾身说说?”
一双写满了好奇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扇动着陈凯的心弦一颤,胸中只有一份豪迈油然而生。
永历七年下半年到永历八年上半年的经济战,说起来其实就是借着清郑议和的由头,设局给了福建的贪官污吏们一个横征暴敛的理由。剩下的,全凭那些千里做官只为财的货色们自由发挥了,陈凯要做的就是引个头儿,设法保障,以及最后配合郑成功上演那出收官大戏。
这本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陈凯也没打算有机会再度复制一次,那并不现实。毕竟,用一根棍子打了一条狗一顿,那狗再见到棍子也该长记性了。而我大清,论起统治手段从来都是花式炫技的,又怎么会这么没有记性的。
陈凯早前已经将属于他个人名下的郑氏集团海贸官商以及广东贸易商社的分红交给了郑惜缘来处置,这是他作为一家之主用以养家糊口的收入。至于什么俸禄,几十两银子的小意思,已经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这倒是与有明一朝的绝大多数官吏很有一笔,唯一的区别就是在灰色收入上,他们是靠着盘剥百姓获取的,而陈凯则是通过正常的贸易和郑氏集团自身的制度达到的,并不可同日而语。
那些银子,郑惜缘有的拿来购置田产,有的用来扩大海贸,为此甚至还购置了一艘福船。至于什么放贷之类容易坏了名声的事情,郑惜缘是绝计不会去做的,哪怕利润再丰厚也不干,因为她很清楚她的夫君需要一个良好的声名。为此,开设学堂、赈济百姓、兴建义庄、赠医施药的事情更是没有少做过。
成亲之前,她随着父亲来见郑成功,奉母命去看望父亲,也并非是决足不出深闺的。而成亲之后,要管束家人,平日里除了与其他将帅官员们的家眷往来,在家闲着的时间也并非特别多。一个贤内助,是她的父亲、母亲对她的期许,也同样是她对她自己的标杆。
“夫君,鼓动那些商贾出来做更多的事情,就这么简单吗?”
她是海商家族教养出来的女儿,对于商业、贸易涉及再少最起码也是一个耳濡目染的,哪里会不明白这其中的深意。此间,无非是假装不懂,继续以着一个求知外加上崇拜者的姿态来挠陈凯的痒处。
夫妻间相处的小技巧,她的母亲传授了不少,她也在学以致用。此间,怀中玉人如此,陈凯亦是毫不吝惜,将他的想法娓娓道来。
“粤海商业同盟,说到底就是一个商业组织。利用我在广东的影响力,无论是刺激他们自身的欲望,还是确保商业行为的权益,都是大有裨益的。刺激贸易,同时也可以刺激到相关行业的扩大生产,而扩大生产不光是可以解决就业率,从而减少不稳定因素,更重要的是老百姓手里有钱了,就要消费,从而进一步的刺激生产和商业行为,就如同是滚雪球一样。”
“这无疑需要一个良性的秩序和环境,而粤海商业同盟的存在便是利用官商的身份来减小盘剥,刺激商业行为。当然,仅仅是为了这些,却还是不够的。初期的运作,各自恢复和扩大本乡本土的拳头产业,这些可以为他们提供一个基础。心理上的,以及资金和实力上的。”
“接下来,自然还有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这条路一旦开始走了,就根本停不下来。因为太史公说过,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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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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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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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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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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