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
心随念转,只在这一瞬间,强世爵的心坠入了谷底。循着震动的方向,强世爵连忙转过头去,极目远眺,视线自此地一直延伸出去,直至大海,却全无明军的身影,只是那份震动却越来越近。
强世爵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到了下一秒,果不出他所料,铁骑绕过了山林的拐角,突兀的扑入了他的视线,红色的军服,高高挑起的旗帜上亦是火一般的颜色。
“李,李建捷!”
迎风招展的旗帜上,偌大的李字昭显了主将的身份。一马当先,李建捷骑枪直指,大队的明军骑兵加速狂奔。
说起来,他之所以会出现在此地,还是由于明军的战略布局。现阶段,陈凯并没有从粤西展开攻势的打算,所以在琼州府,林察的水师、杜辉的陆师以及蔡元的昌化协,有这些部队就足够了。李建捷的骠骑镇从拿下琼州府之后就是多余的,必然是调回潮州战场的。而陈凯在得到了肇庆之战结束的消息后,便立刻派了李建捷回师香港协防。
返回香港,是需要时间的,但是尚可喜那边也同样需要时间,甚至是更多的时间准备好了一切才能有机会对香港岛实现威胁。
从击退李定国的大军开始,尚可喜需要亲眼看着李定国离开广东地界才能真的放心。那时候,再回到广州,再得到琼州府陷落,明军水师主力在粤西而非是香港的军情,就已经不再是四月初八在龙顶岗取胜的时候了,最起码也得是四月下旬见了。接下来,尚可喜要筹划战术,做好一应准备,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就绪了,怎么也要五月初了。
说起来,这还是由于哪怕林察去了琼州府,香港这边有江美鳌在,清军的水师依旧不占什么优势,最多也就拖住些时间罢了。
海峡是为天堑,清军能够使用的战术也就是调虎离山,既然是突然袭击,那么兵力不会太多,实力也不会太强,只要能够压得过守军就足够了。正因为如此,陈凯调回了李建捷。
海上风浪耽误了两三天的时间,否则早就到了,哪还会有这番苦战。或者,如此刻的李建捷所想的那般,如果李定国能够在肇庆多坚持几日的话,等他按部就班的回防,尚可喜十有八九是连突袭的计划都要取消的。
铁骑狂飙,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铺天盖地般的袭来。越来越多的清军注意到了明军的骑兵从侧后杀来,虽说是距离尚远,但是明军援兵出场,尤其还是冷兵器时代的战场之王,此刻六七百兵的规模不小,尤其是比当面的明军要多上数倍,可是在骑兵面前,却又能算得了什么?
明军的骑兵呼啸而来,清军惶急当场,战意全无。攻击的频率减慢了,聂一娘他们那边是最能够感受到的。一旦有了喘息之机,远处的异变就立刻浮现在了眼前。值此时,聂一娘当即便是一声暴喝。
“援兵到了,杀鞑子啊!”
聂一娘的声音里充满了喜悦和和对胜利的渴望,援兵抵达,不可谓不是给了这支明军一剂分量十足的强心剂,当即便是士气大振。
形势逆转,百多明军开始转而压着清军打,而此时,明军的骑兵也迅速跟进,强世爵那边抽调了部分长枪手列阵,意在拒马,可他一个长久管水师的,这慌乱之中却哪里还记得,就凭这么单薄的长枪阵,又如何扛得住明军的铁蹄席卷?
箭矢在战马上腾空而起,以着更胜飞燕的速度席卷清军的长枪阵。阵型遭到破坏,奈何遭遇两面夹击,清军当即便是陷入混乱,一时间兵将皆乱,再难补充,只得以这残破之阵抗衡明军的铁骑。
与此同时,箭一脱手,训练有素的明军便直接将骑弓塞进了弓袋,反手便换上了骑战搏斗的骑枪、腰刀、大刀乃至是各种另类的兵刃。
骑队奔流,裹挟着莫大的气势,每过一秒,清军的胆魄便丧乱一分。只待战马冲到清军近前,当即便是砍瓜切菜般的屠戮,清军的长枪阵连稍微的抵抗也没有展开便被冲破,接下来就凭那些持短兵的清军在明军的两面夹击之下其下场可想而知。
与那边的明军骑兵有志一同的砍杀着溃兵,聂一娘带着的那些明军守军已然是彻底翻身,看着那些牺牲的袍泽,哪还有半点儿留情之处。
刀砍、枪刺,明军肆意的砍杀着清军,哪怕是想要跪地请降的也是有杀错无放过。片刻之后,战场上再无站着的清军,有的只剩下了两部汇合的明军在那里打扫战场,尤其是聂一娘他们,甚至连打扫战场的气力也无,直杀到了气力耗尽才算完事。
“强世爵?没听说过。”
随手将那死不瞑目的首级扔在了一遍,李建捷所剩下的只是那一脸的满不在乎。相比那些清军死人,他反倒是对这些明军守军更加感兴趣。至于原因,只因这群人带头的竟然是个女人,实在是想不惹眼都难。
“你是那个救护队的?”
李建捷听说过救护队有个女队长,但姓甚名谁却哪有那个闲工夫去记,此刻见得,出言问及,倒是聂一娘连忙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卑职香港岛守备队下属救护队队头聂一娘,见过李伯爷。”
聂一娘的态度,李建捷很是满意,点了点头,便要问及为何会是她在此带队。须知道,这两百多的明军,有守备、有千总、也有把总,各级军官组成的阶级密不通风,莫说她是个女人了,就算是她是个男人,又哪有轮得到她出头的机会。
话未出口,稍远处的镇子方向,一群人大呼小叫的赶了过来,仔细一看便知道是那守备以及本岛上负责牌饷、民政方面的官吏以及部分衙役。
“卑职在此,卑职在此,此番李伯爷千里赴援,卑职代岛上商民将士感谢李伯爷的救命大恩。”
守备一脸的谄媚,这一群人直接便将聂一娘等人挤在了一旁。但见李建捷还要开口问及,守备连忙做出了解释:“虏师来袭之时,卑职身子不适,等到卑职知道了虏师登岛,再赶来时宋千总那边已经败了。于是,卑职只得令聂队头暂代指挥之责,继续拖延虏师,为援军赶回争取时间,而卑职则去通知岛上的官吏时刻准备焚毁仓储,同时招来了这些衙役来赴援……”
三言两语之间,守备便把责任推到了那个千总的带兵不利身上,而聂一娘的反击也变成了授意于他。至于临阵逃脱,跑到港口那边去找船出海则更变成了联络援军。
此时此刻,在场的守军无不面露激愤之色,尤其是最早跟随聂一娘反击的那几个救护兵,如今只剩下了两人,更是怒不可遏。
然而,聂一娘一伸胳膊便拦住了他们,随后摇了摇头,却也没有否认,只是表示救护队职责在身,伤员需要尽快医治,便告辞而去。
守备是林察的亲戚,确切的说是林夫人本家兄弟的小儿子。林察封侯,林家连带着妻族尽皆得势,这本家兄弟的幺儿便在娇生惯养中长大,逊色乃父、乃兄颇多。这两年,实在是林夫人枕头风吹得多了,林察才带他出来历练,跟在林察身边时老实极了,而且小聪明颇多,在军中人缘也不差。由此,林察才向陈凯要了这香港岛守备一职与他,以求多有历练,总能成器。本来林察在岛上时倒也没什么,哪知道林察一走,这厮便敢擅离职守了。
奈何,辅明侯的亲戚,聂一娘知道深浅,未有多言。而那些守军们更是一个个的敢怒而不敢言,干脆也不在此给他充场面,直接跟着聂一娘,搀扶着伤兵便直接回返军营去了。
那些守军一走,地面儿上当即空了不少。守备还在舌灿莲花,哪里顾得上那些丘八的感官,倒是那些官吏,似乎对方才的突袭还显得很是心有余悸的样子,不过此刻有在守备口中英明神武的李伯爷在,倒也能安心不少。
未及片刻,江美鳌的舰队便赶了回来,看到的是李建捷所部正在打扫战场,倒也松了一口大气。很快的,江美鳌的那个副将也带着舰队,以及缴获的舰船和俘虏的清军急匆匆的赶了回来,但见明军已经守住了岛屿,高悬着的心也总算了落了下来。Χiυmъ.cοΜ
“末将无能,让那盖一鹏跑了。妈的,就两条船,就差那两条,姓盖的早有准备,等我解决掉前面那艘船的抵抗后,他已经逃之夭夭了。”
副将很有些气馁,也免不了担忧。江美鳌按照既定的排班带着舰队巡视航线,他留守在此,便兼有了协守之责。清军来袭,他中了调虎离山的诡计,责任是少不了的,唯有军功方能设法求一个功过相抵。
苦战一番,总算是基本上歼灭了清军的水师,这算是功劳一场。一回来,香港岛也没有沦陷,甚至就连损失也远比预料中的要少上许多。但是,少了个盖一鹏却终究是不美,未能尽了全功便是他最大的遗憾。
副将话说着,李建捷与江美鳌对视了一眼。他们二人皆是陈凯的人,在与陈凯的关系上,比之杜辉、柯家兄弟那样的至交好友,比之林察、洪旭、陈豹那样合作多年的盟友,确是要更近上一层的。此刻无需多言,只要这一眼过去,便无需再多说些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之中。唯有那守备还在卖力的布置庆功宴的事情。
说起来,他在这一战中的表现,只能用一个死路一条来形容。无论是擅离职守,还是临阵逃亡,都是军中的死罪。现在所持的无非是那些守军知道他的身份,敢怒而不敢言,此刻卖力逢迎,自也是寄希望于李建捷、江美鳌等人能够看在林察的面儿上为他向陈凯多多美言——功劳什么的,是不敢想的,最起码也要落一个功过相抵才是。
身份,是他最大的依仗。至于军心什么的,他也看出来了,无论是那个战死的千总,还是聂一娘,此刻说话都比他更加有用。
不过,于他而言,只要官职尚在,便可压得住那些丘八。倒是聂一娘的表现,实在将他吓得不轻。尤其是联想起这女子的那些传闻,尤其是回忆起他这段时间来对其的口舌花花,便不由得直冒冷汗。
“伯爷,末将听说,那聂队头的亡夫和亡兄当年曾追随张翰林……”
张翰林,自然是张家玉,而那一年,岭南三忠的主要对手就是李建捷的义父李成栋。这是一桩旧事,守备借着介绍聂一娘提起了这是,却让李建捷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某知道了。”
庆功宴在守备的大力操持下也算是宾主尽欢,到了第二天一早,李建捷写了书信,由联名的江美鳌派船送回琼州岛,向陈凯报信。与此同时,李建捷也率部渡过了九龙海峡,直取那片海岸里许之外的清军营地。只是等他们到了的时候,早已是人去营空了,用左近樵采的百姓的话说,昨天那些营寨里的清军辅兵就都跑了。
估摸着时辰,大抵也就是李建捷出现的时候。算起来,即便是那时候直接杀来也只能追上个尾巴。至于清军辅兵的去处,无非是新安县城,那里有一个镇的清军作为九龙半岛营寨清军的后劲,其中昨天施以偷袭的绿营兵里除了强世爵的本部兵马外,便多有新安镇绿营的。
“放火,把这破地方烧了!”
原以为只是清军监视的前沿营寨,再兼着新安镇在后,明军一是不在意,二是也不敢贸然登陆作战,便一直放任着营寨的存在。从林察在时就是这般,江美鳌接掌此地之后,亦是如此,哪里能想到,这里会成为清军施以突袭的前沿阵地,尤其是营寨的寨墙掩藏了那些小船的行迹,实在打了明军一个措手不及。
营寨熊熊燃烧,李建捷也没有带着所部骑兵到新安县区转一圈。说起来,一是浮海而来,昨日又有激战,无论是士卒,还是战马都需要时间休整;而另一方面则是此地距离新安县城也不算太近,尤其是还要渡过那条明溪,也就是后世的深圳河。敌占区情况不明,暂且确实没有冒险的必要性。
“等抚军回来的,再与这些鞑子一个好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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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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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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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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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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