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澳收集粪便积硝由来已久,早在陈凯管理军器局之初,由于军中火药库存的问题就已经建立了堆粪积硝的工场以及相应的制度,如今无非是照搬过来罢了。
但是问题在于,南澳城是一座兵城,其中多是军中将士及其家眷,真正的民户数量占不到太大的优势。政令下达,军中令行禁止就绝少有反对的声音,尤其是那些军营更是如此。但是潮州城可是一座府城,光是城内就有不下五六万的百姓,这里面的相关利益根本不是那座南澳城所能够比拟的。
政令下达的同时,陈凯启程出发前往中左所去和郑成功会面。他是走了,但是政令下达后却立刻引发了一些相关人员的争论。
潮州南门,三阳门入内未及多远便是关王庙。关王庙的左近,一处酒楼里,几个衣着华贵的汉子一边喝着酒,一边指斥着刚刚下达未久的政令。
“当初悊皇帝在世时,城里、乡下的夫子们都说皇上信了阉竖的谗言,与民争利。现在也没个阉竖在陈道台的身边伺候着,怎么就想出这么个阴损的办法来,这不是夺咱们的饭碗子吗?”
“阉竖倒没有,但那些广州佬可不是省油的灯。他们都是外乡人,肯定是怎么糟践咱们潮州本地人都不在乎的。”
年岁最大的汉子发着牢骚,对面的那个疤脸儿汉子则直接将矛头对准了广州人,尤其是分守道衙门里的那几个广州籍官吏,更是有来道去的数落了起来。到了最后,就连陈凯也不能幸免,直说陈凯连大粪都争,八成就是那活蛆转世投胎变的。
“老六,你喝多了。慎言,慎言!”
他们都是本地经营粪便买卖的商人,说白了,就是收集城内百姓的粪便,运到城外卖给那些种地的农户,用来肥田。这活计,别看又脏又臭,可来钱上面却一点儿也不含糊。宋时的汴梁城,经营这等买卖的多有富甲一方的人物,甚至有些还能在一些民间笔记中留下名字来。这潮州城虽说是没办法比拟那座当时世界上人口最为密集的巨城,但却也是常年有着数万丁口的府一级城池,每天自然产生的粪便就是一个难以计数的数字。
这些人,都是祖辈做着这等买卖的。他们倒也用不着亲自出手,完全是下雇佣工人,上贿赂官吏、衙役,此间衣料名贵,甚至数辈如此,但是在本地的士绅们眼里,却是完全瞧不起的。
此刻那疤脸儿口不择言,隔着几个桌子,本就是因为瞧他们不起,唯恐会闻到他们身上的“粪丑味儿”才躲到一旁的两个读书人当即便指着鼻子骂出了口。理由,无非是侮辱官员,当即就要喊来衙役锁拿他们入狱。
莫看只是两个读书人,但是儒家士人在民间的地位甚高,一旦有人带头,几桌同样瞧他们不起的食客也纷纷帮腔起来,那个年岁最长的连忙道歉,随后扔下一锭银子,也不管什么找钱的事情了,便忙不迭的拉着那几人离开了酒肆,那情状,就像是夹着尾巴逃了似的。
“据学生所知,官府收集粪便,是为了生产硝石和制造火药,南澳那边早几年都是这样做了。现在,大概是军队耗用多了,单凭南澳一地的产量不敷使用了吧。”
“先生所言甚是,在下也听说过,这可是陈老大人祖传的本事,他们家就是靠着这本事给九边的官军提供火药的。现在陈老大人把祖传的营生都拿出来襄助王师了,听说官府也没有要亏待那几个家伙的,他们却还敢辱骂陈老大人,实在是不晓事。”
读书人侃侃而谈,展现着见识,当即便有旁人随声附和。凭着堆粪积硝的工艺,这支明军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花银钱购置硝石了,和碳一样,硝石也已经能够自给自足,火药生产的花费无非是硫磺一事上面,最多再算些人工和购置鸡蛋、萝卜的银钱罢了。
现在堆粪积硝的工场,也不仅仅只在南澳,冯澄世将军器局搬到中左所,中左所那里也复制了一座堆粪积硝场来。那里百姓人数比之南澳更胜一筹,尤其是大军云集,光是军队驻扎每天产生的粪便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就怕他们给官府捣乱……”
“哼,一群掏粪的货色,怕他们干什么?”
担忧的事情,果不其然在第二天便出现了。和平日里不同,今天一早,粪车并没有如往日那般穿街过巷,将上一日积累下来的五谷轮回之物倒进粪车,还屋舍一份清净。
这样的异象当即就被联想到那份政令上面了,府城的同知闻听此事,直接派人传来了那几个汉子,他们对此的解释是官府此举坏了那些工人的营生,现在那些工人罢工不干了,一个个的都去找别的营生去了,所以他们也找不齐人手去做这些事情。m.xiumb.com
“别以为你们打得什么盘算本官不清楚,现在是本官和尔等说话,你们还能活着出去。等陈道台回来了,有你们的好看!”
几个汉子油盐不进,到后面干脆要向那同知行贿。若说同知没有灰色收入,却也是不可能的,但是他并非缺心眼的,知道陈凯的厉害,当即便让衙役们将这些家伙乱棍打了出去。
到了晚上,同知忙了一天,回府休息。他已经开始琢磨着要使用些强硬手段,因为这事情总是需要在陈凯回来前解决的。岂料刚刚回府,那疤脸儿的汉子便送上了拜帖,说是能够帮他解决此事。
“同知老爷,这事情,咱们知道官府的难处。无论是您老,还是陈老大人,都是殚精竭虑的为着百姓操心,咱们自然是不能不懂事的。只是官府说给咱们几家铺子,让咱们做些别的营生,咱们又没有内外的渠道,货都无处进、无处收的,还不是干亏本钱?”
“那你们的意思,是让官府花钱从你们那里收购粪便?”
此刻,同知眉头一皱,那汉子当即便舔着笑脸迎了上去:“同知老爷睿智,咱们想着不破坏原本的法子,到时候粪便卖给谁不是卖?到时候,您老、陈老大人,还有府县的老爷们,咱们都会按月有份孝敬送过去。而且有咱们这些人在,也不怕耽误了陈老大人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同知需要考量其中利弊,便让那人回去等消息。等到第二天一早,照着陈凯过往的行事风格思量了一夜,同知回到府衙当即便下达了逮捕那几个粪业商人的命令。岂料命令下达了,下面的衙役却没有能够捉到人,说是昨天晚上那几家人就跑得没影子了。
对此,同知很是无奈,只得勒令衙役们继续追捕。但是暑热的天气之下,短短几日,整个潮州城就被那些没有能够及时清理的粪便熏得臭不可闻。空气中弥漫着粪臭味的同时,更是加剧了病患的产生。
城内一时间怨声载道,就连那些在城外买不到粪便肥田的农户们也是颇为不满。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了陈凯回来,坐在马车上有帘子当着,他闻到些臭味但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直到陈松把事情的原委说来,他才猛的想起了那句“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的话来。
“几个买卖粪便的就想拿老子一把,我看他们是被那些屎尿糊了心智,忘了他们到底是在跟谁作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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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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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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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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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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