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州的分地在最近的几个月里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幸免于难的广州百姓们在官府的引导下开垦了大片的荒地出来,种芝麻,赶杂草,做得有声有色,热火朝天。甚至就连明年的收成,都是可以预期的。
奈何,分地屯田的政令从下达伊始便遭到了本地人士的反对,叶翼云顶着压力,一边安抚着潮州本地百姓,一边抓紧一切时间划分荒地,组织屯田,这几个月下来,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饶是如此,反对的声音依旧存在,未免出现本地人对广州人以多欺少式的迫害,他也只得让那些广州百姓相聚而居。
潮州府城的西南,一片新开垦出来的土地上,分在此地屯田的广州人正在按照官府的指派挖掘水渠。
他们分到的荒地并不是很利于引水灌溉,为了确保收成,挖掘水渠,修建引水灌溉的设施变成了必然的选择。然而,为了缓和广州人和本地人在分地上的矛盾,府衙下达了帮助本地人挖掘水渠,此刻他们正在奋力挖掘着的便并非是引向他们开垦出的荒地的水渠,而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按照官府的命令的行事。
潮州府推官叶翼俊巡查至此,注视着劳作的场景,饶是如今已入冬月,他却还是冒出了一头的汗来。
早前在澄海县和饶平县,因为同用水渠引水的事情本地人和广州人已经爆发过几次小规模的械斗了。正因为是这般,于是府衙干脆就修改了政令,让屯田的广州人自行挖掘水渠引水,不得使用本地旧有水渠。xiumb.com
这样一来,双方因为争水灌溉的架是打不起来了,但是旧有的缓解矛盾的政令还在继续执行,这些屯田百姓的工作量变成了双份的,当即便是一个怨声载道。
废除旧令,那么矛盾就别指望能够缓和;不废除的话,这第一年则是最难熬过去的。长痛不如短痛,至少叶翼云和几个府县的官员商议后都是这么觉得的,干脆便继续如此。但是未免出现不愉快的状况,他还是把那些官员指使得脚不沾地。尤其是他的弟弟,一个推官,不在衙门里掌理刑名,反倒是足足一个多月没有回城了,到处巡视、抚慰和弹压,已经黑瘦了许多了。
奈何即便如此,所见之处,广州人不情不愿,本地人则是冷眼旁观,时而还有冷嘲热讽,他竭尽全力的宣扬官府的“善政”,但是两边似乎都不怎么买账。天知道,什么时候一个火星子落下,就会将这片土地烧一个野火燎原出来。
对此,叶翼俊很是不安,刚刚约了几个本地的士绅一会,那些人表示了一番对于广州人挖水渠时偷懒和将就的不满,他也是尽力来安抚,到最后更是搬出了相忍为国的大义出来,才总算是暂且压住了这些不满。
一个白天没有闹出什么乱子出来,叶翼俊长舒了口气,准备好好休息一夜,第二天再去下一个屯田点去巡视。到了入夜之后,黑云遮蔽月光,一些白天不便去做的事情现在却是最好的时候。
黑漆漆的夜色之下,原本在此劳作的那些广州人早已回去休息了,但是在水渠那边却不时的传来挖掘的响动以及“小点音儿”的呵斥。这一切的远处,一座不起眼的小屋里,几个声音却在说着些似乎与这些毫无关联的事情。
“府县衙门又招了一批人,经历、照磨、知事,还有县里面各房的吏员乃至是衙役,用的基本上都是那些广州佬!”
“叶知府不说是加出来的吗,不占用旧有的编制?”
“地是咱们潮州的地,就算是官府要扩大编制,也应该从咱们潮州人里面招。本地的生员、童生们还有不少闲着的呢,凭什么让这些广州佬来管咱们潮州人!”
“此言大善,长此以往,日后这潮州没准就不是咱们这些本地人的了!”
“……”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好容易睡了个好觉的叶翼俊正准备启程出发,谁知道这时候却传来水渠那边,屯田百姓和本地人已经吵了起来,双方正在聚集更多的人手,看那架势似乎是要打起来的样子。
“到底怎么回事?!”
叶翼俊很焦急,启程也就此打住,连忙赶去水渠那边。一边走,一边问及,得到的答案却是一晚上的功夫,两条水渠之间多出了一条浅沟。虽说这浅沟还远没有深到了可以连通两条水渠,达成引水的作用,但是突然出了个这种东西,两边的人都在指责是对方做的,意在引对方水渠里的水来灌溉自家的土地,实在卑鄙无耻。
这种事情一时半会儿是很难说得清楚了,叶翼俊一边赶过去,一边派人去找两边百姓中为首的那些士绅、乡老们。等他赶到的时候,两边的士绅乡老们倒是都到了,奈何人已经聚得无边无沿了,争吵的声音压过了任何的劝解,伴随着双方的棍棒、锄头的不断接近,直到那第一声的触碰,械斗轰然而起。
“别打了,别打了,本官在此,有什么事情自有衙门做主!”
陈凯在中左所城上用铁皮喇叭嘲讽马得功的事情早就传开了,叶翼俊为了应对这些民间争斗干脆也订制了一个来,平素里这东西扩大的音量确实好用,奈何这一次人实在太多了,饶是他对着铁皮喇叭扯着嗓门叫喊,却也无济于事。到了后来,他也只得扔下铁皮喇叭,带着一众衙役和从人亲自下场去劝架。
双方矛盾早已存在,此刻不过是激化罢了。一旦械斗起来,我家的三叔被打伤了,他家的二表弟被打死了,当即就是全家出动,男女老少前赴后继,再想要劝解开,哪那么容易的。
叶翼俊一行人很快就被裹挟在了中间,如同是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莫说是劝阻双方暂且停下来,就连他们自己很快都变得自身难保了。片刻之后,不知道是从哪丢过来的一块石头径直的砸在了叶翼俊的额头,推官捂着脑袋,身子随之晃了两晃,眼前一黑,便倒在了地上。
“别打了,别打了,叶推官受伤了,小心你们去打板子!”
叶翼俊的从人大声呵斥,岂料这械斗的场面不光是未有半分遏止,反倒是更加激烈了起来。
“叶推官被那些广州佬打死了,为叶推官报仇!”
“潮州佬杀了叶推官,要造反啦,杀光这些叛徒啊!”
“……”
事情发生在府城不算太远的西南部,叶翼云很快就接到了消息,当即便请调了洪政的城守协去镇压。洪政知道事关重大,连忙出兵,抵达后二话不说,也不管是哪边的人,先是冲杀了一阵,把两边的人都吓退了再说。
弟弟被打伤了,昏迷不醒,然而叶翼云却严禁府县衙门以及驻军进行报复,反倒是亲自抵达现场去安抚双方的情绪。
这是近几个月来广州人和本地人之间最大的一回冲突,叶翼云很清楚现在的海阳、澄海以及饶平这三个展开了分地屯田的县都是何等的情况。在进行安抚的同时,一边行文澄海的洪习山和饶平的郭泰,请他们派兵进驻双方居住区以及耕作区之间容易爆发械斗的所在,一边上报郑成功,请求加大潮州的兵力,用以震慑这双方的士绅百姓。
并非那等庸官,事情闹到了现在的局面,叶翼云没有想过要遮遮掩掩,哪怕郑成功调集部队前来的同时是对他的治罪也无所谓了,只求不会动摇到明军在潮州的根基,以至于败坏了郑成功、陈凯多年努力下来的大好形势。
只可惜,天不从人愿,驻军按部就班的进驻、震慑刚刚完成,三河坝那边就传来了程乡县城陷落的消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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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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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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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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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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