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鄱阳湖的湖口,便是长江。乘船水流而下,直至南京,这段长达九百里地的路程看似遥远,日夜航行,单凭长江水的流速,其实际上不过是以日来计算行程罢了,不复早前的旬、月。
陈凯在江西一路匆匆忙忙,但实际上也耽搁了不少的时间,再加上闽北的行程,如今倒是近乎于一日千里,以至于他甚至萌生出了下船到沿岸府县转上一转的念头来。
奈何,念头也仅仅是停留在念头上面,最终也没能成行。至于原因,倒也简单,此行到了这个地步,后面还有不短的路要走,而且接下来的行程中再也没有了今时今日的这般神速的可能,况且他还准备在年底之前赶回福建,就更是要抓紧一切时间了。wWW.ΧìǔΜЬ.CǒΜ
船,迅速的抵近南京。既然是赶时间,陈凯强压着进去逛上一逛的打算,便让行船继续顺流而下。
南京下游四百余里地就是苏州府,明时南直隶最为富庶的苏松常镇四府之一,而苏州,在明时更是天下第一的富庶之地,真正意义上的远东时尚之都,苏意苏样名闻天下,长久的引领着时尚潮流,其在明时的地位丝毫不让后世的魔都。
陈凯一行至福山浦进入苏州府内陆,南下直抵常熟县。这里是陈凯此行的目的地,因为他要来此见一个很重要的人物。
到了常熟,这里不似闽南、粤东,也不似广州、江西,已经感受不到太多战争的气氛了。弘光朝清军南下,大规模交锋最靠近此地的战线也远在杭州的钱塘江畔,而且那还是鲁监国朝初立时的陈年旧事。
中小规模的抗清起义,此起彼伏,从未断绝,甚至就连现在,苏松常镇的乡间、湖泊也多有义军往来,但是由于规模和声势都不大,能够造成的影响力微乎其微。只是沿途两岸的人口并不似陈凯想象中的那般密集,尤其是芦苇从中偶尔会暴露出的累累白骨,却依旧在默默地诉说着清军南下时的疯狂屠戮。
暂且下了船,邝露进城转了一圈,寻得一熟识,很快就确定了他们要找的那个人到底在哪。
出了常熟县城的小东门,直入白茆港三十里,那里有一处芙蓉山庄,主家原本姓顾,后来这处山庄转到了一与顾氏有亲的钱姓人家手中。
山庄的一处,植有江浙极其罕见的红豆树的树下,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与一个三十出头的美貌少妇对坐于此。老者手里拿着本古旧的书册,正在细细品读,而那少妇则轻抚琴弦,只是那琴声,却似乎微有些杂乱,不似平日里的那般优美动听。
“河东君,你的心,乱了。”
听到此处,老者放下书册,谈谈的对那少妇道了一句,而后者面上亦如老者所见的那般,忧色微露,实在不是个抚琴的心境。
“牧斋,我在想,马进宝到底……”
话未过半,老者先是一惊,抬手止住了少妇的忧虑,随即四下看去,待确定了周遭无人,方才松了口大气。
“此事,事关重大,还需谨慎,谨慎。”
少妇口中的马进宝,是为今浙江金华总兵,管金衢严处四府绿营,在浙江绿营之中,仅次于提督田雄的大帅。老者与马进宝有旧,多次前往金华与其会面,凭着老者的身份,面自是见得,更是要被奉为上宾,奈何这一次次的暗示,似乎那厮总是在装傻充愣,从未有个实锤落下,着实让人心中免不得产生些急躁。
“我见他是动心了,但始终不肯坦明立场,多半还是想继续骑墙的吧。”
说到此处,老者不由得一叹。对于此人,他是下了大功夫的,原本以为逞三寸不烂,便可说服其起兵反正,在江浙地方造起新的声势来,可直到今时今日却依旧是未见实际的成效,若说他心中没有沮丧,却也并不尽然。
就在这个功夫,这处别业的管家从远处匆匆走来,见了老者,说是外间有一儒生求见,看相貌气质,不似寻常人等。
这时候还会有谁来见?
疑问在老者和少妇的脑海中生成,前者接过了拜帖,一眼看去,仅仅是那字迹已足以让人赞叹不已。待细看了内容,老者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南海邝露?”
老者的神色有些异样,少妇凑到近前,看过了拜帖,对于这个名字全无任何印象,随即抬起头看向老者。
“请他进来吧。”
挥退了管家,老者面上的异样更甚,仔细想了想,却依旧是没有想到什么门道来,便与那少妇说道:“南海是在广州,老夫依稀记得,此人是何吾驺的门人,在广东才名颇著,渐有大家气象。只是上次听人说及,尚且是在朝中任职,似乎是中书舍人。如今朝廷危如累卵,他却特特的跑来寻我,实是一桩怪事。”
话虽如此,但来者即客,老者近年来“日夜结客,运筹部勒”,与江浙很多读书人都有着更加紧密的往来。此刻既然这个广东才子专程求见,他自也没有不见的道理。更何况,他也很想了解一下广东,尤其是朝廷那边的情况如何,也好为下一步的运筹做准备。
换了衣裳,客人已经在大堂内等候。来者有三人,一个年近五十的中年读书人,一个较其要更为年轻的儒生,还有个和尚。这样的组合虽说是怪了些,但是放在眼下的时局,尤其是在于清廷那个“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狗屁恶法面前,倒也并非是什么新鲜事。
邝露身份特殊,老者早早的挥退了下人,此刻大堂之内,唯有老者与这三个客人而已。老者读过邝露的文章,观其文而可知其气质如何,此刻一眼看去,便猜出了那个洒脱的中年读书人是为邝露,二者见礼,互道寒暄,倒也没有多说,随即邝露便向老者介绍起了同来的二人。
那个和尚,据邝露介绍其法号名为道宗,是福建长林寺的住持法师,倒并非是什么士人。老者未曾听说过这么个人物,就连那个寺庙也是第一次耳闻,仅仅是道了一句久仰,客气一下便再不多说些什么,因为他很明确的注意到,此行三人,邝露年岁最长,但并非是为首之人,唯有那个年轻些的儒生才是真正说了算的。
“这位?”
老者说来,看向邝露,后者便要介绍。岂料那年轻儒生摇了摇头,自顾自的走上前来,向那老者拱手言道:“下官,威远侯招讨大将军行辕参军,管军器局事,福建按察使司参议,漳泉分巡道兼漳州府知府陈凯,见过牧翁……”
牧翁是对老者的敬称,因为其人的号是为牧斋。至于姓名和表字,倒也更加如雷贯耳,无论是后世,还是今朝,表字受之的江南文宗钱谦益的大名还是很有些影响力的。若是实在连这个名字都不知道的话,却也不怕,其人的绰号“水太凉”和“头皮痒”应该是没有人不知道的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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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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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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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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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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