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工们在监工和明军的监督下忙忙碌碌,时而从木料中弄出一根根长条状如蛆虫般的物体,便随手扔进了盆里。城外的军营已经住满了如乞丐般的汉子,有的披头散发,有的束着头发,更多的则是在不短的头发桩子之中,于后脑的部位垂着一根辫子,甚是乍眼。当然,若是仔细看去,依稀还能看出那些早就变了颜色、失了款式、很多地方仅仅是一堆布条拼凑而成的“衣服”似乎还是灰蓝的底色,也就无所谓那些辫子了。
郑成功和陈凯匆匆赶回,陈豹已经在码头上等候。除了陈豹,却还有个三十六七岁的青年武将,若只是看那年岁,大抵也就是个陈豹的部将,但是此人在气势上竟一点儿也不逊于陈豹,甚至还要更胜一筹,却也是个异数。
“末将施福,拜见国姓。”
武毅伯施福,受封于隆武二年三月,同年冬月奉郑芝龙之命与澄济伯郑芝豹一起率领郑氏集团主力降清,随后在郑芝豹退隐的情况下,率领部分福建明军追随李成栋入粤,为“我大清”征服广东,乃至是广西东部立下了汗马功劳。
可是即便如此,施福在清廷那边也没有获得任何爵位和职务,仅仅是以着隆武朝的武毅伯的身份为清廷绞杀永历朝的明军和义军。等到李成栋反正,施福所部先是被剥离为水陆两师,分地驻扎,随后李成栋在朝中发力,他被永历朝廷施舍了一个延平伯的爵位,直接就被“派遣”往福建去收复失地,和施琅、黄廷他们一样,弃之如敝履。
这件事情,发生在永历二年的八月,而今时今日却已经是永历三年的冬月了,跨度长达一年零三个月之久,甚至就连走陆路的施琅也是早在一年前就已经投入郑成功的麾下。昨天乍看到施福来投的报告,陈凯细细想来,在海上漂泊了一年之久,甚至他一度怀疑施福是不是飘到了澳大利亚,去和袋鼠玩搏击去了,以至于被打得头晕脑胀,险些没找到回福建的路。
“施伯爷,来之何迟?”
陈凯倒是打算问问施福,奈何这种场面,他也没有必要争这番义气,干脆就看着郑成功和施福寒暄了起来。
施福是郑芝龙的中军部将,最是亲信二字。在当年的郑氏集团之中,即便是如今的陈豹、洪旭也远远不及其人。比之施琅,郑成功与施福更加熟稔,谈及诸般往事,感慨之色,不断的浮现在抛开陈凯以外的三人面上,甚至很多时候就连陈豹也要差上一重。
一路上,陈凯没有多嘴,其他人也很有默契的不去问及施福这一年多到底去了何处。回到总镇府,接风宴还未到时辰,郑成功还是拉着施家叔侄叙话,陈凯和陈豹则在一旁作陪,只当是等开饭了。
聊着聊着,郑成功很快就提及了对施福的任用问题,不过比之林察、比之施琅、比之周瑞,比起这些人直接就被任命为某一镇的总兵官不同,郑成功却征求了一番施福个人的意见,是继续带着水师,还是转为陆师,有想法都可以拿出来谈谈。
然而,郑成功盛意拳拳,施福却没有立刻做出回答。原以为是其人尚需时间考虑,可是没等郑成功出言表示,施福却起身言道:“国姓看得起末将,是末将的荣幸。只是末将年纪太大了,这征战四方的事情,还是留给年轻人去做。”
此言既出,在场众人无不色变,反倒是郑成功和施福这两个对答之人的面上却没有任何的异处,就好像是施福所说的那些都是理所当然的一般。m.xiumb.com
在场众人的神色,无不在陈凯的眼中,这份诧异,于他亦是如此。其实,这里面的问题很是简单,因为施福是公元1612年生人的,现在才不过只有三十七岁而已。比之他的侄子施琅,也不过是大了九岁而已,若是与陈豹、洪旭相比,更是分别小了十二岁和七岁。刚刚步入壮年,正是大有可为的年纪。
现在施琅在郑成功麾下为将,陈豹和洪旭也在郑成功麾下主持一方事务,他身为郑芝龙的亲信,势穷来投,却一张口,言下之意就是已经下定了决心要退隐,摆明了车马就是不愿意跟着郑成功打拼,这不光是打了郑成功的面子,甚至就连陈豹也面露出了不悦的神色。
“袋鼠真厉害,不愧是在澳洲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的一代霸主,把施福都打老了,服气,服气。”
施福此言说罢,陈凯遐思万千,施琅若有所思,施显则连忙出言劝说,奈何施福心意已决,并非旁人能够劝动的。眼见于此,郑成功也表达了他对施福近三年来的经历的理解,表示可以为施福在他的控制区修建府邸,颐养天年。只是放在陈凯眼中,郑成功似乎对此很是不满,只是没有太过表现出来,而他亦是凭着数年的交往以及在后世见人见事的经验才会约莫的有着这种感觉。
接风宴如期举行,在场众人,除了陈豹与施福多了层隔阂以外,都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出来。待到接风宴结束,众人各自告退,施家叔侄便重新凑在一起,在确定了隔墙无耳之后,才说起了些真心实意的说出来。
“叔父,为何要这么早的隐退啊?”
施显不明其意,施琅则似乎已经明白了这其中的用意,只是未有说出口,还想看看施福的本心。结果,真的如其所料,施福一方面是唯恐施家军在郑成功麾下的占比太高,会印象到郑成功对施琅的信任,而从另一方面,也确确实实的不愿意在郑成功麾下为将。
“尊侯、安侯,你们兄弟久在国姓军中,当知其实力如何!”
施福所指,施琅怎会不明,只是斟酌了一下措辞,便对施福说道:“国姓所部,长于水战而疏于陆战,即便是这一年多下来在潮州攻城略地,看上去势头正盛,但也无非是国姓运气好,正好卡在了一个广东巨变、福建疲于奔命的千载难逢的良机罢了。若是真的明刀明枪的拼杀,莫说是八旗劲旅了,只怕就算是李成栋那厮,也大有不及。”
类似的话,施琅在晚年曾与康熙朝重臣李光地言及过,说是郑成功“所带海兵,习水战而不习陆地,父母妻子悉在海上,乌合之众,动辄离心。本朝兵初下,兵势锐,先声已厉,如何能敌”。
从事实上说,郑成功起家时不过九十来个部下,接手了陈豹的南澳协之后也才只有一千多老兵和两三千的新兵。
进攻海澄,被援军击溃;桃花山之战,更多的还是依仗郑鸿逵的部队;而溜石寨一战,则全然是靠着用计将清军骗到了死地才战而胜之。几战之后,所部战斗力有所提升,这点不假,在同安之战中能够野战击溃清军就是明证。但是说到底,新兵遍地的问题依旧存在,哪怕是施琅、黄廷来附,郑成功攻略潮州期间能够横扫各路土寇,可真的碰上了郝尚久,却依旧落个顿兵城下,被迫解围而走的结果。
由于陈凯的出现,郑成功所部比之历史上要强上太多,无论是武器、装备,还是兵员数量,亦或是所取得的成就上面,皆是如此。但是以郑家老兵为主体的左先锋镇、援剿左镇以及右冲镇的战斗力依旧要优于大军的平均水平,这也难免了施琅会有所轻视。
“依叔父之意?”
“郑家,原本是兄弟二人,一在北,一在南,无论是最终鹿死谁手,郑家都会有个起码的说法在。咱们施家,也得留条退路,就像当年不应该一股脑的跟着李成栋入粤一样,现在也不能一根筋的跟着郑森那傻小子一般的不开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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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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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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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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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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