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三也看到那掉落的人皮面具和陌生的面孔也怔住了,一时不知所措。
假的,他们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杀得竟是个替代品!
那些弟兄都白死了。
苻郝林看到他浑浑噩噩的模样,心中怒火更甚,“这就是你办的事,韩生呢,啊?”
最后一字,尖锐的几乎破音。
宁三像个布娃娃似得任由他掐在手里摆布,时至此刻,两人心里都明白,这是被言鹤卿摆了一道。
换作其他时候,宁三未必不能发现此人脸上的端倪。
只是当时情况紧急,光线又暗,压根没机会给他仔细检查,粗略判定身份后,迅速下手然后撤离。
这才是最合适的做法。
早知道……早知道也没用……
“苻大人逼他能有什么用,不如来问我。”
灯影一晃,紧闭的窗户被吹开,凉风灌入,再一闪,一道人影已经坐在了桌边,拿起铜拨子拨弄着烛芯。
随着火光摇曳,人影逐渐清晰。
苻郝林在听到声音刹那身子就剧烈颤抖了下,宁三反应最快,立即从他手中挣脱,将他护在身后。
待看清来人后,苻郝林蓦地僵住,喉咙不自觉的发紧,“你,你怎么会……”
“怎么会活着?”
素娆笑意吟吟接过他的话,单手托腮望着他,“苻大人猜不到吗?”
苻郝林浑身血液几近凝固。
手脚混乱的不知该往哪儿摆,惊骇、震颤、恐惧……所有情绪车轮般从他心头碾过。
她遭遇刺杀,身染疫症,病死华城。
骗过陆兰幽,骗过全京城,在所有人为她哀悼举灵之时,悄无声息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他眼前。
地上血迹未干,头颅狰狞。
而她浅笑晏晏,一派气定神闲,眼前的状况她出现在这儿绝非偶然,她是追着宁三来的。
苻郝林心中大惊,她诈死潜藏,让所有人陪着她演了这么一出戏,为的是他!
“华城遇刺染病是假,你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
他惊怒道。
“苻大人这就冤枉我了,遇刺染病是真,要不是本官福大命大,或许还真就栽在你手里了。”
素娆慢条斯理的回了句,苻郝林道:“城中的谣言是你故意散播的,为的就是逼我投鼠忌器,杀人灭口?”
“是。”
“今晚的一切是早就安排好的?”
“没错,你的人很警惕,哪怕没有半点痕迹,也弯弯绕绕的在城里溜达许久,险些让我跟丢了。”
素娆微笑,“还好我眼神好。“
她扫了眼浸了血的人皮面具,不禁啧舌:“哎,这面具是粗糙了些,被血水一泡,竟然起皮了,实在是败笔……”
她戏谑玩味的语气彻底刺激到了苻郝林。
“素娆,你胆子实在大,孤身前来,就不怕我杀了你?”
“杀我?”
素娆摇头失笑,“凭什么?凭你养的这些臭鱼烂虾?”
“别逗了苻郝林,你杀不了我。”
“而我,翻手就能碾死你。”
她眸光陡然一凛,笑意渐收,无声的杀意冰冷的弥散开来,让宁三不自觉的绷紧了身子,而他身后的苻郝林更是面皮发白。xǐυmь.℃òm
“你敢,我是朝廷命官……”
“这句话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素娆装模作样的掏了掏耳朵,讥笑道:“你派人谋杀我爹,三番四次害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朝廷命官这四个字?”
“我先前不以这样的方式了结你,是不想违背我爹的心愿和期许,但现在,我一个死人还在乎这些吗?”
苻郝林这下真的慌了。
她动了杀心,他知道,宁三拦不住她,他也知道,“你今晚是来寻仇的?”
“不然呢?”
素娆反问,苻郝林眼珠子转了转,厉声道:“我苻氏的暗卫就在外面,只要我喊一声,他们……”
“你可以试试。”
素娆指尖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柄短刀,薄刃森寒,指着他的脖子,“看看是他们来的快,还是你死得快。”
危急关头,苻郝林脑子比平常转的快,“你抛却已有的权势地位和言氏的婚约,利用韩生为饵,找到这儿来,就是为了杀我?”
“这可不划算。”
素娆诧异看他,没想到他居然反应过来了,不由轻嗤道:“当然不划算。”
“你到底想干什么?”
苻郝林快要被她逼疯了,他怕她怒起杀人,只能先用言语稳住她,然后设法朝外求救。
素娆看穿他的心思也不戳破,随意道:“请人看出戏。”
“什么?”
苻郝林一瞬呆滞,心跳变得狂乱起来,不等他理清楚,就见素娆对外笑道:“出来吧。”
还有人?
宁三和苻郝林面色骤变,房门被人‘哐当’一脚踹开,巨大的力量让门扇险些裂开,随后,一个戴着铁兽面具的男人缓步而入。
兽首狰狞,比阎王还叫人害怕。
苻郝林脑子直接僵住,好半响,才机械的张了张嘴,“洗砚台……指挥使……”
这还不算完。
男人手里拖着一人,双手以诡异角度扭曲着,脸色惨白,眼角渗血,正幽幽的看着他。
目光带着一股绝望之后的狠戾。
“义父……”
这样的眼神让苻郝林鬼使神差的唤了句他曾深恶痛绝的字眼,韩生腹语嘶哑如鬼嚎:“当不起你一声义父。”
他熬过了最酷烈的刑罚。
最终还是没能熬过人心。
那个他曾持刀保护的孩子,在拿起刀之后,毫不留情的捅向了他。
“多年扶持,我尽力了……”
韩生撇开视线,苦笑着摇了摇头,苻郝林看了看他,再看了看那副兽面鬼脸,他总算知道哪里不对劲。
这样牺牲的确不划算。
因而一开始,素娆压根就没打算这样做,她以舆论逼他,以形势胁迫他不得不出手。
而她,只需要请人看一场好戏罢了。
谋杀素奉延,派刺客赴华城,这些都是死无对证的事,只要他什么都不做,他就能从此局中安然脱身。
唯一的破绽,只有韩生。
苻郝林心乱如麻的看向韩生,“你,你没有供认?”
否则素娆根本无须做出此局。
韩生没理会他,死死的闭着眼,眼角血泪横流……
“那你当日登门说了那些似是而非的话也是逼我出手?”
苻郝林又看向素娆质问道。
他因素娆找上门来,笃定韩生必然泄密,泄密这种事,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
所以在后来动手时他心中对韩生可谓恨急。
素娆平静道:“是啊,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谁叫他铁了心替你遮掩,任凭怎么折磨他,他都不肯招供。”
“那你怎么知道……”
“猜的,苻郝林,你屡次对我出手,当真以为能全无痕迹?只是那些东西不足以作为指认你的证据罢了。”
说到这儿,素娆看了眼韩生,眼底掠过抹暗光,抛开他是敌人这一层不谈,她倒是有些佩服他。
“一个江湖高手,数年苦功,为你折了一双手,断送半生,但凡你对他肯多点信任,也不会走到今日的地步。”
郝林抱头痛哭:义父,我错了。
韩生:”滚——“
去死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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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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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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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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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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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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