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怎么办?”
“此事筹谋已久,不能就这样被破坏,传令下去,让……”
话音戛然而止,说话的老者眸光陡凝,双目似剑般望向某处,其他人跪坐的姿势顿时变得警惕起来,微微直起身,循之望去。
舱门紧闭,黑影昭然明窗之上。
影子被船舱下悬挂的风灯烛火拉扯着晃动,一下一下凄厉若鬼影。
“萧老?”
有人轻唤了句,忌惮的扫了眼那方向,收回视线看向老者,老者对他们平声道:“先去吧,晚些时候再说。”
“属下告退。”
几人撑地起身,抱拳一礼,走到舱门前拉开后,果然看到那抹颀长清雅的身姿,纷纷垂首见礼,“见过少主。”
青年没看他们,视线越过大开的船舱,伴着湿润的水汽和寒风一道卷入了内室,落在那人身上。
看到这幕,几人忙躬身退远。
“夜里风凉,有话进来说吧。”
老者提起茶壶倒了碗水,推到小桌另一旁,随即扯着袍子坐下,气定神闲的等着。
青年脚踩在地上,年久的木板湿潮微翘,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声音逼近,他在一米外止步不前,既不坐,也不动。
一双眼比外面的湖水还凉。
他盯着老者一言不发。
许是被他褪尽玩笑随和,变得冷漠的神色震住,老者面上的镇定逐渐浮现出几分不自然,他手指搓了搓袖口,又端起茶碗喝了口,堪堪平复几分。
“都听到了?”
“是。”
“那就当作没听到吧。”
老者语气平淡,“继续喝你的酒,听你的曲儿,过你潇洒随性的生活,和以前一样,不要过问我们的行事。”
“我也想装聋作哑,但现在不行了。”
青年袖中的手紧攥成拳,声哑而沉,老者反问:“为何不行?”
“华城瘟疫是你们一手设计的?”
一针见血的质问几乎没留余地,老者眸光闪动,避开他探究的视线,“你想说什么?”
这个反应比承认更让人心凉。
平静且漠然。
青年眉心一压,面露愠色:“这么说来,数年前那场席卷大半个山河的瘟疫也是你们所为?”
其实应该否认的。
老者能听出话中浓浓的失望和愤怒,比起这些年来他对所谋之事的疏离和漠视,这样的改变已经足够让人惊喜。
起码他不再是冷眼旁观。
但这一刻,萧老面对他含怒的质问,突觉羞怒,他说不清这股情绪从何而来,但几乎击溃了他多年来的隐忍和容让。
对这位少主态度,他和主上向来是不一样的。
主上手段强硬的推着其往前走,而他则是觉得需要给予时间,让少主自己想清楚更好。
但现在看来,是他想错了。
这份宽容不仅没能让这位主子明白他身上的责任和使命,反而站到了他们的对立面。
“是又如何?”
带着些刻意的激怒和嘲讽,老者舌尖卷动,听到自己的声音:“少主不是从不过问这些吗?怎么今日转性了,想来跟老朽问罪,来替这天下人讨个公道?”
他第一次跟眼前这人说重话,心中不忍,话音却依旧尖锐:“你以为你是谁?是那名冠九州,怜恤天下的言鹤卿,还是大雍朝廷的主子?”
“你别忘了自己姓什么!”
“我没忘。”
青年也怒了,墨染般的长眉拧在一起,“这天下纵已不随我姓氏,奉我为主,可那千万黎民也曾是我们的子民,这般行事,简直丧心病狂。”
“丧心病狂?”
萧老闻言大笑,笑罢,面容沉敛:“少主难道忘记祖辈的血海深仇了吗?今日的朝廷原本就是他姓离的从我们手里抢去的。”
“是,我与离氏有国仇家恨,这与百姓何辜?”
青年迎上他的视线,字字锋利:“自我记事起你们便叫我复国,你们所谓的复国,就是杀尽天下人吗?”
“不是……”
萧老被他逼的哑口,半响讷讷道:“这样做,只是想激化朝廷的矛盾,进一步分裂他们……”
“大雍如今世族强盛,与皇权对峙,连年的灾祸和兵乱之后,官员贪腐勾连,国库空虚,只要再激起民愤就……”
“就会天下大乱,山河满目疮痍。”www.xiumb.com
青年接过他的话茬,语速极快:“这样即便我们能达成目的,又要花多久的时间去休养生息,安定民生?”
“这不是我们现在该考虑的。”
萧老否决他的话,语气严厉:“少主,你要真的为大局着想,就不要阻我,数年前没办成的事,这次决不能再半途而废。”
他眼中已经多了几分警告之意。
“现在素娆和那些世家子弟都在华城,趁着朝廷和世家的目光被吸引过去,正好进一步将事态扩散开来,让他们想捂也捂不住。”
“这次连老天都在帮我们。”
青年看着他,痛心无比的闭上眼,缓缓摇头,“你已经魔怔了。”
“不是魔怔,这是事实。”
萧老手抓着茶碗,手背上的脉络被干枯的皮包裹着,清晰可见的狰狞:“原本还需要付出不少代价和鲜血,现在不一样了,只要再将疫症往外扩散些,那华城构造的谎言就会一击即溃。”
“乾定帝和朝臣百姓不会再信能够控制疫症的鬼话,恐惧会填满他们的心,极端情况下,华城会再次成为飓风中心。”
“为了不殃及皇城,乾定帝再不愿,也势必会下达屠城令,这样一来……”
青年面色微变。
“这样一来,华城里那些染病的,没染病的全都得死。”
宁可错杀三千,绝不放过一个。
“届时各世族同皇室反目便是铁定的结局。”
当年那场灾祸没能引起上层太大动荡是因为伤在平民,而这次不一样。
华城里的那些二世祖全天下最大的杀器。
乾定帝轻易不敢动,派人赈灾妄图解此局面,可他们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而什么都不做。
那岂不是浪费这大好的时机。
青年心中收紧,隔了良久,不解道:“你们既然在此设局,又为何多此一举使用红酥香,就不怕海晏清河的身份被人发现?”
(本章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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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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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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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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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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