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真的是他赌错了?
一瞬无数的念头冒出,韩生的额头悄然爬上一层细密的汗珠,他的视线在眼前众人身上一一扫过,看着素娆和言韫如出一辙的冷漠镇定,还有其他人的窃窃私语,怪异打量。
四周的退路早被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黑衣人截断。
呈圆形将他围在其中。
他知道这些人都是言韫手底下的精锐,一等一的护卫,想要带着个累赘突围出去根本就是痴人说梦,更别说言韫、素娆、还有那不知隐藏在何处,与他交过手的老者,这些都是十分难遇的高手。
要不是他手里有这么个筹码在,这会哪里还能站在这儿和他们说话!
可这个筹码……
想到两人的态度,韩生心里不住发虚,但转念一想,这是他唯一能够脱身的机会,倘若这孩子果真像他们表现出来那样的无所谓,他们有何必浪费时间,与他说这么多?
假象!
这一定是他们欲擒故纵,使出来迷惑他的假象。
电光火石间,韩生思绪百转,稍有些动摇的心境逐渐平稳下来,嘴角弧度扩大,正要用力,“好啊,那就如你们所愿……”
所谓博弈,就是看他们谁更能豁的出去。ωωω.χΙυΜЬ.Cǒm
他韩生如今孑然一身,早已没什么顾忌。
“对了!”
素娆骤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蓄力,韩生一愣,随即笑开,“素娆,你后悔了吗?我告诉你,我……”
“你拿他威胁我们,但应该还不知道他是谁吧?”
素娆不紧不慢的问道。
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候还有心情卖关子,韩生顿觉荒谬,嗤道:“你又想耍什花招?”
“他姓钟离。”
不止是韩生表情凝滞,其他人在听到这几个字时,也是瞬间变了脸色。
崔翊玩味的神色一收,诧异道:“他是清阳钟离氏的后嗣?”
“八族之一的钟离氏?”
金絮讶然的审视着韩生怀中的小南:“钟离氏以军武立身,世代为大雍镇守边关,手握重兵,当代家主靖阳侯三战成名,威慑九州,更得陛下宠爱,将长公主许配于他,如今的钟离氏可谓是荣宠至极的皇亲国戚,鲜少有人敢与其撄锋。”
“这小鬼居然是那家的后人?”
这到底是什么神仙运气。
随便来了趟云州,随便挖了个暗娼馆,随便捡了个麻烦的小鬼。
拿到手里后,居然发现他是个裹着泥巴的金疙瘩。
这样的转变,令人如置梦中。
周遭一阵哗然。
韩生游走在权势的漩涡中,自然清楚‘钟离氏’这三个字有着什么样的份量,虽不比言氏,还有崔邹沈谢四姓尊贵,但亦是常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他短暂的愣神后很快反应过来,咧嘴笑道:“那正好,要是因为你们而导致这小鬼死了,那钟离氏和言家怕是要不死不休。”….“各大世家向来团结,一旦的翻脸,啧啧,这后果言世子可要掂量清楚。”
言韫淡漠的眸子掠过小南,一言未发,素娆看到这幕,笑吟吟道:“是啊,后果可严重着呢,这孩子还不是一般的族人,是靖阳侯与长公子的唯一的血脉。”
韩生眸光微闪。
其他人闻言嘴角不住的抽搐,心中腹诽,姑娘你到底是站哪边的,哪儿有跟绑匪解释他手里的筹码有多重要的。
确定这不是在添乱吗?
他们面色各异。
唯有言韫朝着素娆瞥了眼,眼底笑意深深。
有时候,以退为进方是上策。
她拿捏人心的手段和她的验尸术一样出色。
素娆感受到那视线,无声的朝他眨眨眼,然后两人视线各自错开,重新落在韩生身上,素娆道:“你不是要杀了他吗?动手吧!”
“韩生,你远比我想象的更蠢。”
韩生脸色阴沉,死死的盯着她,像是要用眼神在她身上戳出个窟窿来。
他咬牙道:“臭丫头,你不要逼我。”
“逼你又怎么样?你敢杀了他吗?”
素娆惬意悠闲的抖了下袖子,边整理边随意说道:“你不敢的,韩生!”
“即便今日没能救出他,靖阳侯心中有怨,和言氏起了龃龉,但真正要了他儿子性命的,不是我,更不是世子,而是你啊。”
“你死了倒是轻松。”
“盛京城里能翻云覆雨的人就那么多,杀子之仇不共戴天,更何况那孩子不仅是钟离氏的独苗,还是长公主的儿子,身上流着皇家的血,届时你死了,那他们的怒火谁来承担?”
“总不会是世子吧?”
众人默然,当然不会!
且不说言家在整个大雍的地位,就说陛下对世子爷的宠信,那绝非其他人能够撼动和影响。
毕竟‘帝王掌珠’不是白叫的。
韩生心头发寒,攥着铁链的手捏的骨节青白,他看着对面那双含讥带诮的眼,一如在地牢时那样,明亮的能灼穿人心。
好似任何的算计在她面前都会变成一场笑话。
“素娆!”
他声嘶力竭的喊着她的名字,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你视人心为玩物,肆意的摆弄算计,如看好戏,你就不怕有朝一日报应在自己身上吗?”
铁链哐啷作响。
声声砸人。
但韩生绞着小南脖颈的链子却逐渐松弛下来,哪怕是在盛怒中,他也不敢真的下死手,诚如素娆所言,在他心中,有比保住这条性命和自由更要紧的东西。
她知道。
但他却不知道他们的底线在哪里。
所以这场博弈,他输了,一败涂地。
想他残骨手纵横武林数十载,何曾这样狼狈的输过,还是不止一次输给同一个人,他腹部的那道伤,他的脱口而出的秘密,他无从掩藏的真心……
他恨啊!
所以吐出的每个字都怨毒得像是诅咒。
闻言,言韫和崔翊他们不约而同的蹙紧了眉,其他不知情的人则好奇的打量着素娆,暗自猜测她到底做了什么,才能让一个满身杀意的刽子手喊出这样的话来。
素娆愣了愣。
实际上同样的话韩生早就说过,只是不知为何,这次却真正的像根绵密的针扎进心底,让她忍不住刺疼,轻轻一颤。
她这人越是难受,面上就越是不动声色。
笑意更深。
“你放心好了,绝不会有那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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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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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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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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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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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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