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这时候过来,可是言大人那边有事吩咐?”
“不是。”
素娆看了眼站在旁边的薛寿,轻笑道:“白日里发生了些意外,不小心惊扰了薛公子,特意来赔罪的。”
薛静荣很是疑惑,看向薛寿道:“怎么回事?”
“不是要紧的事,姑娘不用在意。”
薛寿简单的把午间的事说了一遍,当然他略去了其中的凶险,只说是划破了衣裳。
薛静荣听罢,温和的笑笑:“他说的是,一场意外而已,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薛老和公子是钦使的贵客,你们不计较那是宽容仁厚,这个礼我还是要赔的。”
说着,素娆对他们端正的屈膝一礼。
薛静荣微微颔首,薛寿亦拱手作揖,两方客套一番后,她顺势询问了病情。
“咳血的症状缓解许多了,大夫说仔细调养就好。”
素娆道:“那就好,薛老因此行受累,我们公子一直深感不安。”
“此行……”
薛静荣腰后靠着软枕,眼神虚眯着,似有无数的情绪在其中流淌,须臾,他沉叹了声,“老朽行将就木之身,能在死前看清些人和事,还要感谢言大人……”
“祖父,您忘了答应过我什么?”
薛寿暗含责怪的看着他,“不许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好好好。”
薛静荣无奈的笑,“听你的,不提就是。”
素娆在旁打量着祖孙两人,轻道:“薛公子说的是,薛老一看就是福泽深厚之人,定然能长命百岁。”
“等您身子好些,不如在汉阳城里转转,这儿物产丰饶,民风淳朴,最是惬意了。”
素娆看向薛寿道:“薛公子想必也没来过汉阳城吧?”
“来得不多。”
薛寿笑回道。
这时倚靠在旁的薛静荣开口道:“什么不多,明明就是很多。”
他笑着对素娆说道:“你别看他这会性子稳重,以前啊也是跳脱顽劣的很,时常偷跑来汉阳这边玩儿,乐不思蜀呢。”
“祖父。”
薛寿脸皮臊得慌,嗔怪道:“您和人家姑娘说这些做什么,那都是年少时候不懂事……”
“这不是难得有个能说话的人吗?”m.χIùmЬ.CǒM
一连几日,他都在躺在床上,把这些年和齐湘的事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的琢磨了一遍。
越想越是伤心。
人老了反而更念旧,更重情,齐湘嘴里的那些话宛如刀子一样,把他的心割的鲜血淋漓。
薛寿知道他心情不佳,始终赔着小心。
不敢多问,也不敢劝说些什么。
但是薛静荣知道,他其实是想找人说说话,随便说些什么都好,别让他安静下来,漫长的死寂简直令人窒息。
薛静荣眼底的哀伤没逃过素娆的眼睛,她笑着附和道:“谁还没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呢?意气风发,醉酒笙歌,潇洒又快活。”
“只不过如今的汉阳城刚经历过一场血腥杀戮,许多人鲜血横流,身首异处,倘若薛公子故地重游,心境怕是不同以往了。”
“这话怎么说……”
薛静荣诧异的看着她,显然还不知道汉阳城里发生的事情,素娆挑拣着些要紧的人和事说了一遍。
薛静荣唏嘘不已。
他看向薛寿道:“阿寿,我记得抄家的那些人里还有不少是你的旧识,你……”
“我没事。”
薛寿扯了扯嘴角,笑意黯淡:“他们心术不正,横征暴敛,鱼肉百姓,落得这样的下场,算是罪有应得吧。”
祖孙俩一阵唏嘘。
素娆在旁听着,不时的说上一两句,好一会后,话音渐歇,薛静荣有了困倦之色,她便识趣的告辞了。
薛寿送她出来。
两人正走着,素娆开口道:“恕我冒昧问一句,今日看公子您的反应,您是习武之人?”
薛寿苦笑,“比起姑娘来,我那三脚猫的功夫哪里上得了台面,不过是以前跟着外面的武师学过些虚把式,不值一提。”
“公子过谦了。”
“这可不是谦虚,是实话。”
薛寿将她送到院门外,拱手道:“祖父还须人照顾,在下就不远送了。”
“薛公子留步。”
素娆还礼,径直转身离开。
她回去的中途,竹宴蹿了出来,神秘兮兮的凑到近前,“姑娘,你问出什么了?”
“什么都没问,我是去探病的。”
素娆目不斜视的走着。
竹宴轻哼:“属下才不信呢,您就是无利不起早,没意义的事儿压根懒得做。”
“无利不起早……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呢?”
“夸你啊。”
素娆:“你夸人的词儿真是别出心裁。”
“姑娘过奖了。”
竹宴笑嘻嘻的问:“所以到底问出什么了?”
“很遗憾,让你失望了,我确实是去探病的。”
素娆回了院子,房门一关,耳边终于清净下来,接下来两天,她都没再出去。
安静的等待去查问的结果。
古佛寺那边距离近,进展的相对较快,银雪卫归来后,去世子爷那边回禀了番,径直来找素娆。
“寺中的僧侣说,慧智大师自尽前,寺中的确来过个男子,打听慧智大师的消息。”
“可看清楚模样?”
“没有,说是戴着帷帽,十分神秘。”
银雪卫的话证实了那凶手策马离开汉阳城后,又赶去了古佛寺。
慧智大师的死果然有蹊跷!
就是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居然能让程兆甘心赴死。
这个消息让素娆查清真相的心更加迫切,等待着敦阳那边的回话。
天不负人愿,在她耐心快要耗尽,准备让竹宴传消息询问的时候,他们回来了。
还带回来一个人。
曾宇凡。
薛静荣的大女儿与当地乡绅曾氏所生的嫡子,昔年跟随他身边处理各处事务的文书,他的其中一个外孙。
“姑娘,那段时间此人不在敦阳。”
银雪卫押着人来到素娆面前,接着又递上来一物,“姑娘你看这个东西。”
素娆接过拿在手里,眸光骤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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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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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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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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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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