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娆和金絮忍俊不禁,世子爷到底是个从不吃亏的主儿,崔翊对上他,实难讨得好处。
“你可真行!”
语塞半响,崔翊气急反笑,一拂袍角彻底坐定,“不走便不走,反正回京后有热闹瞧,我不舍得错过呢。”
言韫淡笑以对。
金絮轻嗤一声,嘀咕道:“说什么不舍得,明明就是逃不掉,死鸭子嘴硬……”
“小元珠,你说什么?”
崔翊皮笑肉不笑的望向他的方向,活动了下脖颈,“你小子看戏就看戏,还敢火上浇油,哥哥我收拾不了阿韫,还收拾不了你?”
“你给我过来!”
崔翊勾手,金絮见状往后蹭了蹭,朝他挑衅的扮了个鬼脸,“过去让你揍啊,我就不,有本事你追上我再说……”
说着他飞速窜起朝外冲去。
崔翊狞笑,身形如大鹏般惊掠而出,卷起阵阵疾风,远远传来:“臭小子,是男人就别跑……”
两人转瞬远去,消失在驿馆的檐墙之外。
素娆含笑收回视线,在屋中又烤了会火,趁着言韫闲暇,正好与他商议暗娼馆后续的问题,最终决定将何家抄没的家产用以抚恤亡者家眷。
“馆中遗留下来,未有家属认领的骸骨,便由官府出面,落葬在城郊山外,入土为安。”
素娆:“活着的那些个孩子呢?”
不是所有人都有魏红鸾那样的爹娘,能够数年如一日的坚守着心中的信念,迎她归家。
更多的是像柳流和楮墨那样的无根浮萍,以前想着逃离,但当真的打开了囚笼的大门,又不知该去往何处。
言韫指腹摩挲着书卷的一角,思忖须臾,道:“送他们离开云州,去乾州。”
素娆好奇道:“乾州,有什么讲究吗?”
“乾州琅琊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州牧治下严谨,民风淳朴,各地设有善学和收容寺,专门用以安置失沽之人,他们在那会有新生活。”
听到琅琊二字时,素娆已然明悟:“琅琊言氏,你的宗族所在之处?”
“嗯。”
言韫含笑点头,“州牧为人清正,爱民如子,所以你大可放心。”
这样的安排无疑是妥当的。
素娆刚要附和,忽又觉得不对,挑眉道:“公子这话说的有问题,他们与我非亲非故,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你不是很在意吗?”
“有吗?”
素娆反问。
言韫笑而不答,她办案时一向冷静又客观,从不会掺杂私人情绪,唯独这次,面对暗娼馆的这些孩子,抛开查找凶犯不谈,收尸敛骨,画像寻亲。
这般劳心费神,不计得失。
可不像她的作风。
被那双洞悉世事的眸子盯着,好似有种扒光衣裳的感觉,令人浑身凉飕飕的不自在。
素娆按下想要摸耳朵的动作,微笑道:“公子一定是出现幻觉了,我……”
“敷衍的话就不必说了。”
言韫凉凉的扫她一眼,重新拿起书翻看,随意道:“这样安排只是想让你宽心,并无窥探的意思。”
他语气不善。
素娆试探的问道:“你生气了?”
“没有。”
“那就好,那我去看看带回来的物证。”
素娆说完起身朝外走去,没走两步,一道视线直戳她脊背,她抿唇一笑,驻足转身,正对上那双幽邃的瞳孔。
“不是不生气吗?这样看我做什么?”
有点哀怨,还有点可怜……
闻言,言韫径直起身走到她面前,屈指高高扬起,落下时却如轻风般绵软,敲在她额头。
世子爷不悦道:“素娆,你故意的。”
“我就是故意的。”
素娆笑吟吟的回望着他,“谁让你口是心非?”
所以公子你看,一时半会,谁都没能改掉自身的毛病,两相抵消,就此和解。
言韫何等聪明,立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哭笑不得。
最后世子爷心里刚萌芽的一点火苗,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一两句话浇灭,快的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待回过神,眼前已经没人了。
望着她方才停留的地方,言韫不禁摇头苦笑……
掺血的衣裳被银雪卫收在庑房,她找过去的时候,上面的泥垢被清理的七七八八,染血的地方有些模糊。
她来回翻看许久,并没有找到什么详尽的线索。
衣裳所用的绸缎和布料很常见,花样寻常,富贵人家穿这种东西的没有十家,也有八家。
素娆轻叹口气,指腹随意的摸索着上面的花纹,凹凸不平的触感让她心神一紧,凝眸看去。
“这花样比寻常的刺绣更加立体通透……”
钻研半响,她只觉得刺绣所用的针法比较独特,但她不擅女红,便对外喊道:“来人。”
“姑娘有何吩咐?”
外面当即有人应声,素娆道:“劳烦去城中请位绣娘过来,我有事相询。”
“遵命!”
此人离去,素娆还扯着花样细看,便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姑娘……”
竹宴人随声至,“你嘱咐的事属下已经托人去查问了,应该很快会有结果……”
他走到近前,看到素娆手中攥着的衣裳,奇怪道:“姑娘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
“绣花。”
素娆随口回道:“这绣花所用的针法很独特,我分辨不出来……已经让人去请绣娘了。”
“请绣娘干什么?何必舍近求远?”
竹宴愕然的看着她,素娆不解道:“什么意思?”
“问崔公子啊。”
“女儿家的东西,他会知道?”琇書蛧
竹宴失笑道:“他整日钻在脂粉堆里,说起这些东西,恐怕没人比他更了解。”
素娆愣住:“兄长和阿絮出府了。”
“没有啊,属下刚才还看到他俩在二院那儿。”
竹宴一句话落,素娆立马抓着血衣朝二院赶去,巡守的驿馆的银雪卫和影刺看到她手里那团灰不溜秋的东西,皆有些好奇。
跨过垂花门,绕开影壁,果然见崔翊在廊下和金大公子打闹,金絮很嫌弃的往旁边躲,他一躲,崔翊便追。
如影随形。
“阿娆!”
金絮最先看到她,三步并作两步抢到她身后,崔翊穷追不舍,来到跟前,“小元珠,这会谁都救不了你……”
“阿娆!”
金絮悚然大叫。
素娆连忙拦住崔翊,不等他开口玩笑,径直道:“劳烦兄长帮我看看这个!”
她说着把血衣递过去。
(本章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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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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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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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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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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