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宴掏了掏耳朵,对上素娆戏谑的眼神,咧嘴一笑,再转向众人时,笑意顿敛:“诸位,你们有什么话一个一个说不行吗?闹哄哄的吵得人脑仁疼。”
“额,是,这位公子说的是。”
捧着一匣子东珠,刚拼命挤到前面的男子挨了一通数落,唾沫星子落在脸上,他来不及擦,赶忙赔礼:“是我们考虑不周,让两位见笑了。”
“那咱们,慢慢说?”
他扭头朝身后看了眼,其他人诺诺应是。
许是竹宴余威犹在,没人敢草率开口,面面相觑,互相使眼色。
素娆寻了个位置坐下,环顾四周,率先打破了平静,“拜帖上说,诸位想就暗娼馆一案与我详谈。”
“说吧,要谈什么?”
“谈,谈……”ωωω.χΙυΜЬ.Cǒm
众人磕磕绊绊,没敢吱声,那捧着东珠的男人暗骂一声废物,咬牙上前:“姑娘,咱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找到您这儿来。”
“你是?”
素娆轻掀眼皮,审视着他。
男人道:“在下郑秧,汉阳的一个书坊掌柜,家兄是荆南路提举茶盐官郑伯昌。”
“哦~郑掌柜。”
素娆朝他微微点头,“不知郑掌柜找我何事啊?”
郑秧垂眸看了眼手里端着的东珠,哪怕来之前做过心理准备,真到了这时候还是难免尴尬。
都做的这么明显了。
她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姑娘。”
郑秧将匣子放到她手边,“今日来此是有事相求,实不相瞒,我儿子郑鸣丰前些日子被钦使大人身边的官差抓走了,至今未归。”
“银雪卫抓人,想来跟你们说过缘由了。”
素娆美眸含笑,扫了眼四周,“诸位也都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众人忙不迭应是。
“是说过缘由了,不过我想,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郑秧打量着她的神色,试探的将匣子往她跟前推了推,赔笑道:“我儿年岁还小,说他逛窑子情有可原,但要说杀人的话,他肯定没有那个胆量。”
素娆瞥了眼手边的物什,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中,两指捏起来一颗珠子在眼前仔细打量。
“郑掌柜对案情有疑虑的话,应该去找钦使或是太守大人。”
“姑娘说笑了。”
郑秧面色悻悻,“钦使大人哪里是在下这种身份想见就能见的,太守大人那边……公务繁忙……”
公务繁忙?
繁忙是真,不想沾染麻烦也是真。
曹德安的性子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素娆多少还是了解一些,她随意把玩着珠子,笑道:“这倒也是,不过你们找到我这儿来,是想我做什么?”
“听说姑娘与钦使大人熟识……”
在其他人的推搡下,郑秧缓缓开口,他始终留意着眼前人的情绪变化,可惜在那张堪称美艳的脸上,除了盈盈笑意,再瞧不出什么。
素娆但笑不语,似是在等待他的下文。
郑秧不知不觉间汗流浃背,被窗外的冷风一吹,顿生寒意,然而他心底却燥的厉害,吞了口唾沫,他继续道:“这些个小误会,还要劳姑娘与钦使大人劝解一二……”
“误会?”
素娆斜睨着他,“郑掌柜,你怎么就确定是误会?”
“这……知子莫若父……在下相信我儿不会这样做……”
被她猛地一问,郑秧心里紧张,结结巴巴的说道。
“那看来郑掌柜不是特别了解自己的儿子。”
素娆身子微微后靠,“竹宴,你跟他说说。”
“是。”
竹宴应了声,对上郑秧陡然变色的脸,冷笑道:“不说其他,今年三月,郑鸣丰伙同周记当铺的周炳在外放印子钱,与人起了冲突,便找地痞去那家打砸,生生逼死了人家两位年逾七十的高堂,致使其妻张氏受惊流产。”
“今年五月,他以低价强买一商贩的玉石,遭拒而生怨,后来,商贩被盗匪抢劫,暴毙暗巷,宝玉不知所踪,次日就出现在你儿的书房里。”
“今年八月,他……”
眼见竹宴如数家珍,件件有理有据,郑秧的脸色青白交加,连忙打断:“够了,别再说了。”
身后众人看他的眼神变得复杂而古怪。
如芒在背。
郑秧难堪的同时,又知毫无退路,只得把话挑明,“姑娘,你说的这些我确不知情,但暗娼馆的案子,还请姑娘发发善心,我和贱内这些年膝下只有一子,家中爹娘视他如命……”
“只要你肯美言两句,莫说这些东珠,更稀罕的宝贝我也能给你寻来,求姑娘发发慈悲。”
说着他撩起袍子跪倒在地。
其他人有样学样,呼啦啦跪了一地,纷纷道:“郑掌柜说的是,我们也是这样想的,求姑娘救命。”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大不了以后给他们立碑烧香,多供奉些烟火,活人肯定比死人更重要……”
他们乱糟糟的嚷开。
说了半天,见面前女子毫无反应后,他们逐渐安静下来。
雅间内安静的足以听到每个人的呼吸声。
素娆一一看着他们,随手将东珠扔进匣子里,珠子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又咕噜噜的被弹到外面,顺着桌沿,滚到地上。
“噹,噹,噹……”
每一声清晰的砸在郑秧等人的心上,让他们浑身紧绷,连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
须臾。
迫人的压力消失,屋内传出女子淡笑声:“是谁让你们来找我的?”
“没,没人。”
郑秧磕绊着回了句。
“说实话!”
素娆眼眸陡然锋利,罩在他头顶,郑秧浑身一颤,忙道:“是我们自己找过来的。”
他生怕素娆不信,一溜烟说道:“儿子被抓走后,我们一直在想办法,钦使那边是不敢指望,所以一直留心着府衙的动静……”
“不久前里面传出消息,说是此案交由姑娘全权处置,我们挂心爱子,又怕道明身份姑娘为避嫌不肯相见,遂借了案件的名义,让人送去邀帖。”
听到这案子由一个女人负责时,他们惊骇之下又觉得庆幸,庆幸终于找到了机会。
谁知事态的发展与他们想象中截然不同。
素娆仔细揣摩后确定此话不假,彻底放下戒心,缓缓道:“所以,你们是来贿赂我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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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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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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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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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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