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晏愣怔许久丢出这么一句话,焦尸表面上看着与差役送来时一般无二,他诧异问道:“姑娘你哪儿来的针线?”
“出来前跟灵歌要的。”
灵歌是坠湖后负责留在客苑伺候她的婢女,说话办事十分伶俐,无事就自己端着板凳随便找个地方做绣活,绝不在眼前碍事。
素娆对她十分满意。
金絮闻言嘴角狠狠抽了下,灵歌先前是他院中伺候笔墨的婢女,他就是看她懂事,性情安静乖顺才将她指去客苑伺候。
那小丫头要是知道阿娆要她的针线是拿来缝尸体,恐怕日后看到这东西都要反胃。
“你没告诉她拿来干什么吧?”
素娆挑眉失笑,“告诉她这些干什么,到时候就说弄丢了,什么都不知道最好。”
她带金絮过来是不想他又将坠湖过错怪在自己头上。
寻个由头转移注意力,没想真让他陪着剖尸。
谁承想这两位爷一個比一个倔,竹晏自信过满,阿絮不甘落后,争先恐后的要去凑热闹。
这下好了,都萎了。
“我突然好羡慕她。”
竹晏长叹口气,感叹完素娆惊天地泣鬼神的缝合术后,认命又熟稔的提起两个尸身,“埋在哪儿合适?”
“这后面不远处就是一片荒地。”
来此前素娆特意打听过附近的情况,同他一般提起两具尸身,金絮强忍着恶心准备去搬最后一个尸体时,素娆开口道:“阿絮,你去寻个铲子吧。”
金大公子不比竹晏心理素质好,好半天还没缓过神来,脸色蜡白,明显是强撑着精神。
这种情况还是让他做其他的较好。
金絮看向她,不等说话,旁边的竹晏笑道:“这可是力气活,正好适合大公子这样身强体壮的人。”
他说身强体壮时特意加重语气。
隐有戏谑之意。
虽说挖坑也很累,但显然比起搬尸这是最好的选择,金絮欣然接受了两人的好意,一起将尸身下葬。
将小院恢复原样后,几人打道回府。
金絮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歇息,说是晚上再来一起用饭,言韫去查何赐文的暗娼馆,还没有回来,素娆命人准备热水,在浴桶中混着各类药草泡了许久,待味道散尽,方起身更衣。
她这边刚穿好衣裳,灵歌在房门外唤道:“姑娘,府外来人求见。”
“要见我?”
素娆拉开门,很是意外的问道。
她初来汉阳城,除了阿絮他们几乎不认识外人,有谁会特意来金府找她?
“来人可有道明身份?”
“不曾。”
灵歌摇头,“他只说求见苏饶苏公子,门房起先还以为听错了,又确认了一遍,那人又说是府中的贵客,再加上姑娘你女扮男装曾出过府,所以门房将消息报了过来。”
一听苏饶,素娆当即就知道了此人的来历。
他能站在府门外等着通禀回复,必然不是陆小官人,既如此,“去回了吧,就说我伤寒未愈,不宜见客。”
“遵命。”
灵歌前去回话。
不多时,她人回来了,手上还捧着一个盒子,走到屋中屈膝一礼,道:“奴婢按照姑娘的话说了,那人倒是也没强求,只说这盒子是他家主子命他送来的,让务必交到姑娘手里。”
素娆接过,打开之后就见一株人参,看样子,已经有些年份了。
旁边放着一张花笺。
字迹如陆珩那人一般狂狷洒脱,邪魅不忌。
“慕卿贤弟,待君安好,愿月下再共酒,不醉不谈归。”
落款,兰幽。
陆珩,字兰幽,传闻取自大贤的一句诗“孤兰生幽园,众草共芜没”,此诗意境太过悲凉凄切,他的性格却与之截然相反。
张扬又雍容。
好似将兰花开在了花团锦簇中,力压群芳,艳冠一切。
这位陆公子明知她是女儿身,却还是以慕卿贤弟相称,是有意装糊涂,还是如元珠说的那般,刻意接近,别有目的?
素娆想了半响没有答案,索性将东西放在一旁。
她忙了一下午,实在没心思与这位小冢宰玩猜谜游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暂时是不用考虑这些。
“姑娘,这东西怎么办,要收起来吗?”
“先收着吧。”
等后面有合适的机会再把东西送回去,或者另寻一个同等的物件还礼。
灵歌应了句是,转身去收拾了。
剖尸是件极为耗神的事情,素娆忙碌了一下午,这会梳洗妥当,靠着软塌浅歇,谁曾想这一歇,便歇到了晚间。
夕阳西沉,霞光满天。
素娆缓缓睁开眼,往外瞥了眼,轻道:“灵歌,什么时辰了。”
“快用晚饭了。”
“公子回来了吗?”
她又问。
灵歌知道她问的是言韫,颔首答道:“回来了,此刻公子正在与大公子在书斋说话呢。”
话落,她又补充了句,“公子刚归府就来过一趟,见姑娘熟睡没有打扰,才去的书斋。”
灵歌想起那男子站在廊下,通过悬窗望向姑娘时,骤然柔软温和的眼眸,心不禁漏跳了两拍。m.xiumb.com
他们大公子继承了爹娘最出色的容貌,生的十分俊俏,这些年求亲的媒婆险些将府中的门槛踩烂。
可见了这位,她方才知道什么叫月中人,画中仙。
那真真是举手投足间,令人神摇。
“看来我真是睡的太沉了。”
素娆苦笑着起身。
简单梳洗一番后,她往书斋走去,正好,关于梅风门的那些人她还有事要与言韫商议。
灵歌则是坐回原先的位置,拿起搁在一旁的篮子捡着红线开始打络子,她先前见大公子腰间的香囊球系带有些褪色,正好换上。
到了书斋,里面两人正在手谈。
她听到言韫说:“你今日心浮气躁,屡次出错,可是出什么事了?我听暗卫说,你下午与她去验尸了?”
不提还好,一提就传来了棋子跌砸在棋盘上的声响,须臾,金絮轻咳了声,应了句是。
言韫没再多说,只吩咐人撤了棋盘,换上了两盏茶。
素娆走进去的时候,金大公子正在喝茶缓和心情,一见到她,霎时呛了水,连连咳嗽。
对上言韫隐隐流光的深邃眼眸,素娆抿了抿唇。
一时觉得自己分外无辜。
她可是提醒过的!
见此,言韫无奈摇头,轻笑了笑,“时辰差不多了,先用饭吧,待会有事要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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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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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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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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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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