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权万纪这个立场鲜明的半百老人,便带着自己的使命,踏入了洮河郡。
王仁祐、刘树义、杜楚客早就在河州城外恭候。
当然,他们之所以在城外等着,倒不是权万纪有多大个脸面,这脸面也不是给他权万纪的。
“让诸位久等,老夫汗颜。”马车刚停下,权万纪一下马车便拱手说道。
“权老此言差矣,在权老面前,吾等都是晚辈,出城恭迎也是应该的。”王仁祐当即拱手说道。
其余人闻言,也是齐齐附和道。
不敬你辈敬你岁,这是很多人都在坚守的传统。
当然,真正这么想的,可能只有王仁祐。
“老夫此番出使大赵,还要麻烦诸位。”权万纪倒是极为客气地说道,“对于大赵王廷,老夫虽有所了解,但也知之甚少,还需诸位为老夫讲解一二才是。”
“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刘树义闻言,笑道,“吾等已经在城内给权老准备了酒宴,这一路舟车劳顿的,今日稍作休息,明日再谈正事。”
不管哪個年代,官员好像都是如此,哪怕是火烧屁股了,但那该死的仪式感,还真就得给你拉满。
万恶的官僚主义啊!
“也罢。”权万纪哪不懂这些,当即也便点了点头,说道,“既如此,那就先行谢过诸位了。”
他不是一个倚老卖老的人,而且也深谙官场门道,加之本就需要别人的帮助,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拂了众人的好意。
花花轿子人抬人,便是如此了。
很快,众人便回到了河州城。
酒宴上的推杯换盏自然少不了,权万纪倒也是欣然接受。
纵使他不喜欢这种方式,但官场便是如此。
一直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权万纪这才笑道:“诸位,老夫此番来得匆忙,加之事态紧急,还请诸位为老夫介绍一下大赵王廷的情况。”
能憋到这个时候,已经是权万纪的涵养了。
也是到了这会儿,刘树义等人这才向权万纪讲述了最近发生的诸多事宜。
面子人家给到位了,再拖着,那就是他们不懂事了。
等权万纪听他们说完,这才问道:“也就是说,名义上,如今的大赵王廷已经不是李元景做主了?”
“话是这么说。”王仁祐闻言,解释道,“可权老应当也知晓,就慕容顺的身份,他是无法执掌大赵王廷的,否则,大明那位这么多年做的事儿不就成了一个笑话?”
点了点头,权万纪说道:“是这么个理,说白了,大赵王廷如今真正做主的定然还是李元景,慕容顺不过是个傀儡罢了,老夫知道该怎么做了,今日,有劳诸位的款待了。”
说罢,权万纪起身,拱手行礼。
众人见状,也是纷纷起身还礼。
随即便安排权万纪下榻。
他们都清楚,权万纪今晚,怕是要就出使大赵王廷,做最后的准备了。
这时候,自然也不会打扰他。
虽然他们和权万纪也存在竞争关系,但如今利益一致,他们也不想太拖权万纪的后腿。
“看样子明日的大赵王廷一行,怕是不会顺利。”回到入住的地方,权万纪摇了摇头说道。
李元景的态度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郎君其实也不用过于心忧,此番郎君出使的目的,也只是搞明白赵王的意图罢了,弄明白了这个问题,郎君回去自然可以交差。”身旁,一年岁比权万纪还老的老仆说道。
他们这种人,家里的老仆那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伴读,忠诚自不用多虑。
权万纪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如果只是为了弄清楚李元景的意图,老夫不用亲自走一趟……说到底,殿下还是希望老夫去争取一下李元景的。
想当初,李元景与殿下也是极为亲近的。
奈何,这些年来,随着李元景远走西北后,加之先帝驾崩,两人的关系倒是愈发疏远了。
对了,让你派人去寻摸慕容戈,可有消息传来?”
老仆连忙说道:“暂时还没消息传来,听闻这慕容戈潜入大明后,便在神秘人的帮助下,蛰伏了起来,估计也是在等待时间。”
等待时机?
权万纪冷笑一声:“如今便已是他最好的时机了,还等待时机?真当这人有什么经世之才,如今看来,不过尔尔。
真正成大事者,谁人是等来的?
再派人去联系,最后,将其背后的人找出来。
对于我们来说,慕容戈不过是个小人物,充其量有个大义在身,但他身后的那人,反倒是我们可以争取的。
无非是从龙之功罢了,旁人能给的,我们殿下也能给予。”
权万纪从来就没考虑过和慕容戈合作。
不是他不配,而是唐人的骄傲不允许他割舍大唐的利益成全异族!
老仆稳压,当即便点了点头。
“你也去休息吧,老夫再思量一二明日的对策,也便休息了。”权万纪摆了摆手,说道。
……
次日,一大早,权万纪的使团便直奔大赵王廷而去。
大唐的国书早在几日之前就送到了李元景的手上,是以万俟璞等人也早就听说了权万纪今日会拜访李元景。
对此,众人都无所谓。
虽然李元景已经对外宣传了,大赵王廷将按照当年他和慕容伏允的协议拟定的,将其交还给慕容顺,但交接也是需要时间的嘛。
同一时间,郡守府,许敬宗笑道:“权万纪出发了?”
“出发了。”亲信闻言笑道,“一早就出发了,这会儿只怕都出境了。”
“此番谁送他去的?莫不是刘树义?”许敬宗问道。
“倒不是鲁国公,而是武连县公。”
许敬宗笑了笑,道:“李君羡啊,他们这是又想坑李君羡一把?”
对此,他倒是一脸的无所谓。
“不过这权万纪倒是好生无理。”亲信却是说道,“此番经过洮河郡,居然避开了洮州,这是不将郎君放在眼里啊。”
“无妨。”许敬宗却是不在意,笑道,“人家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派,真要是路过洮州,你说本官是见是不见?
不见吧,失礼。
见吧,呵呵,我们这些人都尴尬,所以,最好的结果就是互不打扰。”
他倒是能理解权万纪的做法,这个节骨眼儿上,心照不宣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派人盯着点儿那边,本官也想看看,权万纪不远万里,从长安而来,到底有什么底气争取李元景。”对于他来说,这也不是一件小事儿。
若是李元景愿意倒戈支持李恪,那就说明他也得给李恪的天平上,再加一个发码了。
作为一个投机主义者,他向来都是如此谨慎。
若非有崔家这些士族相助,说实话,李恪在他这里,是一点儿赢面都没。
……
另一边,大赵王廷。
林州早已恭候多时。
权万纪来访,来迎接的人自然不可能是万俟璞,真要让这家伙过来,不说其他的,单就是碰上李君羡,两人要是言语讥讽几句,搞不好又是一番大战。
一个不留神,权万纪这位使者可能还没见到李元景就得人头落地了。
“贵使不远万里而来,我家殿下已经为贵使备好了酒宴。”林州当即笑道。
权万纪闻言,也是笑道:“那就麻烦将军头前引路。”xiumb.com
和林州他没什么好寒暄的。
说句难听的,一个林州,还不配他与其寒暄。
林州也不在意,他知道自己只是个小人物,当下也便不再多言,当下就让自己的麾下交接了使团的防务,便在前面带路。
说起来,林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专挑万俟璞和浇河军的麾下驱赶唐人的方向走。
一路上,权万纪看着这一幕,心中也是无奈至极他知道,这是李元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
这也让他对此行更加忧虑了。
不过今日他倒是没看到什么血腥的一幕,倒是让其松了口气。
很快,众人便来到了赵王宫。
李元景确实早就备好了酒宴,已经恭候多时了。
“外臣参见赵王殿下。”权万纪当即躬身行礼。
李君羡等人也是齐齐躬身。
“免礼。”李元景笑着摆了摆手,一脸感慨地说道,“这赵王的称呼,也用不了多久了,倒是让诸位见笑了。”
“殿下说笑了。”权万纪哪里不懂李元景的意思,当即便说道,“赵王乃先帝所封,至今尚无人废黜殿下爵位,怎么不能以赵王自居?”
“可本王早些年自不量力,远赴西北自立,已然是叛出了大唐,且父皇驾崩,整个大唐,谁还认我这个赵王?”李元景苦笑道,“如今,这大赵王廷也要还给慕容家,赵王,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此一时,彼一时也。”权万纪道,“昔年的吐谷浑,早就湮灭在了历史的尘埃之中,纵使殿下将这片土地归还慕容一氏,他们又岂能真的立足?
殿下若是真要如此这般做了,苦了的,终究只是治下的百姓,让治下的百姓再次处于战火之中,殿下于心何忍?”
摇了摇头,李元景说道:“早些年远赴西北自立为王,于大唐而言,已是不忠。父皇驾崩,作为儿子,未能服丧守灵,已是不孝。
若是如今,尚且不能遵守当年与步萨钵可汗的约定,岂非不义?
本王已经声名狼藉了,还是给本王留些颜面吧……”
大赵王廷他已经支撑不下去了,没有当家做主,真的很难体会,当一个君王到底有多难。
当年看着李承乾在西北混得风生水起,他脑子一热,以为足够深思熟虑了,然后一股脑的就扑了上来。
可这些年,从一开始的意气风发,到现在的步履阑珊,他知道自己真不是那个料。
加之夹在自己皇兄父子之间,他是真真的受够了。
“殿下言重了。”权万纪说道,“此番,老夫出使之前,蜀王殿下便交代过,若是大赵王廷有任何所需,大唐定当全力相助。
哪怕是殿下要履行当年的约定,大唐也支持。
不过是孤家寡人的慕容顺罢了,能还给他,也能从他手里再夺过来。
我大唐雄兵已经多年不在西北用兵了,也许很多人都忘了,我大唐的兵锋之利。”
李元景听出来了,但听出来了又如何,当即也是苦笑道:“既如此,何须本王?是觉得本王天生就是做一个傀儡的楷模?”
“殿下为何会如此想?”权万纪连忙道,“西域何其大?届时自然需要一位信得过的人为大唐镇守西域。”
“信得过?”李元景冷笑道,“贵使觉得吾那皇兄会信得过本王?真要信得过本王,本王何至于远蹿西北?
真以为西北的风就能饱人不成?”
权万纪没说话,而是看了看一旁的李君羡,李君羡见状,当即躬身道:“外臣告退。”
见状,李元景也是挥了挥手,示意顾建章屏退左右。
待只剩下他们三人之后,权万纪这才说道:“陛下信不信得过,老夫不敢妄言,但蜀王殿下必然是信得过的。”
“伱想让本王投奔李恪?”李元景冷笑道。
“怎么能说是投奔?”权万纪道,“准确的来说,是合作。
西域之大,以殿下这些年在西北的经历来看,想必殿下也是知之甚深?
那位踏及西北以来,不过数年,便缔造了一个足以堪比大唐的强国,殿下难道就没有想法?”
“天下人对大明怕是都有想法,但若是本王没记错的话,对大明有想法,且真这么去做了的,坟头的草没有丈许深,至少也开始发芽了吧?
贵使这是觉得本王的八字较硬,还是已经帮本王选好了坟头?”李元景冷笑了一声。
权万纪却是不恼,笑道:“事在人为,当年那位西出长安之际,也没人能想到他会在西北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但事实上,人家真就做到了。
奇迹之所以是奇迹,就是能人所不能,若是殿下连想都不敢想,当年远赴西北,岂不成了一个笑话?
而且,如今的大明也并非是铁板一块,想必殿下也听闻了,慕容戈不声不响的潜入了大明,并且有人暗中相助,将其隐匿了起来。
不瞒殿下,将慕容戈隐匿起来的这人,在大明的身份可不一般,暗中更是潜心发展了数年,其势力早已是遍布大明。”
“你知道这人是谁?”李元景倒是有些惊讶。
慕容戈的事儿,他当然听说过,但对于是谁在接应慕容戈,大家都是众说纷纭。
权万纪这么一说,倒是引起了他的兴趣。
“殿下怕是忘了,蜀王殿下也曾造访过日月山,在大明有点儿自己的人手,有什么好奇怪的?
毕竟在大明,那位过于强势,纵使是当朝仆射,手中的实权怕是也顶不上我大唐一府府尹?
有人对其不瞒,多正常?
加之当时的大明风雨飘摇,谁又不想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呢?”
权万纪没有直接回答,反倒是云里雾里的说了一番。
而李元景还真就吃这一套,权万纪真要直接说个人名,他反而不信,真要是李恪在大明有布局,岂会轻易透露?
反倒是权万纪这话,说得在情在理。
不是权势的问题,而是退路。
狡兔还知道三窟,更何况那些家伙。
“还真小瞧你们了。”李元景笑道。
“若是一点儿准备都没,谁又敢染指那个位置?”权万纪却是说道,“那位本就强势,在那位手底下当差,谁不是步履维艰的?”
“难道说,在李恪手底下当差就不一样?”李元景笑道,“算了,不提这些了,本王如今已无斗志,这些跟本王说,无益。
本王只想安安稳稳的过完下半生,其他的,跟本王无关。”
“殿下真就不想取而代之?”权万纪却是直接说道,“若是蜀王殿下能登临大宝,必定倾其大唐之力,助殿下取而代之!”
他算是发现了,跟这位磨嘴皮子,这位是真不接招,典型的不见兔子不撒鹰。
听到这话,李元景也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笑道:“就算真如你所言,真让李恪登临大宝,他岂会让本王坐享其成,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本就是帝王心思,到时候,你家殿下,只怕第一个就拿本王开刀吧?”
“殿下此言差矣。”权万纪说道,“真到了那一步,大明的那些人定然对大唐心生恨意,毕竟他们的从龙之功成了泡影。
这正是殿下的机会,有大唐暗中相助,又有暗棋里应外合,吞并大明并非不可能。
至于殿下所担心的,其实不存在。
这些年,大唐也是连连作战,再经历一次夺嫡之争,大唐也该休养生息了。
至少几年时间是要的,殿下若是抓住这个时机,不是不能两分天下?
当然,若是殿下不愿意,那我们就只好让慕容戈来做这一切,殿下莫不是以为,我们只有殿下这一个选择吧?
只不过,亲疏有别,殿下主西北,纵使两分天下,但这天下终究是我汉人的天下,若非不得已,谁又愿意便宜了异族?”
李元景不说话了。
心动么?
肯定心动啊,要是夺了李承乾的大明王廷,取而代之,他也能扬眉吐气不是。
可问题是,真有那么简单么?
就如今,李恪哪儿来的实力和李承乾斗?
饼画得是很大,也很好看,但不能充饥啊!
不能实实在在的咬上一口,说再多都是屁话。
挣扎了一番,李元景摇了摇头,说道:“抱歉,本王到目前为止,尚未看到一丝可能性。
说句不该说的,本王并不觉得你们能斗赢高明。
而从个人能力来讲,高明显然要比李恪更胜何止一筹?”
纵使心动,但他不敢轻易做这种决定,李承乾虽然霸道了一些,给的条件也比李恪给出的苛刻了一些。
但他明白,李承乾给的条件最实在。
至于李恪,两分天下,呵呵,真到了那一步,他便是大唐眼中最厌恶的那颗眼中钉!
这一点儿没有任何悬念的。
“那位的确能力超群。”权万纪倒是不恼,闻言笑道,“不可否认,在当今同龄人之中,那位绝对是冠绝超群的存在,但这样的人物在历史上也不是罕有的,可真正走到最后的,却是不多。
至于说我们的底气,殿下莫不是忘了,如今士族皆支持我家殿下,在大唐,士族蕴含的能量,想必殿下也清楚,有士族不遗余力的支持。
纵使那位有经世之才又如何?
民心不在他!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位的所有势力,都在大明,相反,在大唐,那位几乎没有任何助力。
别忘了,我们争的是大唐储君,看不上大明储君……”
“你怕是也忘了。”李元景冷笑道,“长安那位皇后还在,大唐朝堂的半数官员就不会改弦易辙,哪怕没有了高明,还有青雀、稚奴等人。
长孙无忌这些人,岂会让李恪上位,那他们当年造反,岂不是成了笑话?
而且,你真以为吾那皇兄是个什么好人?”
说完,李元景越发觉得李恪是一点儿机会都没。
士族是很厉害,也确实能左右民心,但问题是,士族也惹人厌啊!
权万纪长叹了一口气,半晌才说道:“其实不急,殿下可以慢慢考虑一二,如今说这些,其实也是为时尚早,希望未来哪天风向突变的时候,殿下能记得外臣今日所言。
那外臣就先行告辞了。”
说罢,权万纪起身便走。
他很清楚,这种事儿,不可能是一次就谈得拢的,想让别人信服你,怎么着不得秀秀肌肉?
空口说白话,确实没什么说服力。
李元景点了点头,也不多言,等他走后,这才看向了一旁的顾建章,问道:“你觉得他说的这些,真实性几何?”
摇了摇头,顾建章道:“不好说,如今他背后那位,是摆明了要和日月山的那位争一下,争取殿下的支持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儿。
不过说那位早早就在日月山布局了,老臣却是不信。”
“嗯?”李元景问道。
这个问题他也很在意,甚至他今日最在意的便是这个问题。
大明要是从内部乱起来,那真就是一个天大的机会了。
“大明真正有权有势的,都是那位起家之初的班底,说他们投奔了蜀王,这不是个天大的笑话么?”顾建章说道,“虽然日月山那位颇为强势,但对臣子却也是极其宽厚的。
这些年,好像除了那个伊原振,那位真没处决过麾下的臣子。
有些时候,甚至还愿意带着麾下的臣子去赚点儿钱。
是以,那些人不缺地位,不缺财富,没有背叛那位的基础条件。
再说了,就昔年,蜀王可是没什么值得他们投奔的……
真要说在大明和蜀王有所勾连的,老臣只能想到一个人。”
“谁?”李元景倒是有些好奇。
“慕容顺。”顾建章说道,“毕竟这位的母亲是前隋光化公主,倒是和蜀王有些沾亲带故的。”
“……”李元景无语。
就这?
“不过那个暗中接应了慕容戈的人到底是谁,倒是值得深挖一下。”李元景说道,“这人既然敢隐匿慕容戈,那就说明此人对大明极为不满,而在大明有能力做到这点儿的,还真不多。
这方面,你倒是可以留意一下。
本王虽然答应了高明,但如果高明自己玩脱了,那就怪不得本王了。”
顾建章摇了摇头,说道:“老臣已经安排人去调查了,暂时收效甚微。”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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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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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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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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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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