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演兄,你就听句劝吧。”
刑科给事中陈之安紧皱眉头,盯着迟迟不言的洪承畴,面露焦急道:“我闽人在朝为官不易啊,时下朝局这般混乱,天子乾纲独断,闭塞言路,倚重厂卫,已经在朝引起诸多的不满。
天子心思如何,至今谁都没有揣摩透。
彦演兄,你敢说你揣摩透过天子吧?
陈某讲这么多,不是不想让彦演兄审案,而是暂缓,至少要拖拖嘛,待到朝局明朗一些,彦演兄再审也不迟啊。”
见到此处时,陈之安瞥了眼堂门外。
“然后呢?”
洪承畴神情严肃,看向陈之安道:“子言兄说暂缓或拖拖,以避开时下的风波,那陛下要过问呢?”
“就说尚未查明嘛。”
陈之安道:“彦演兄在朝数载,此等简单的道理,难道还需陈某多言吗?”wWW.ΧìǔΜЬ.CǒΜ
洪承畴表面没有变化,心里却嗤笑起来。
他是没揣摩透过天子的心思,但他却知天子脾性怎样,去拿万历朝的做派,用到新朝上来,别的他不清楚,但被天子所厌是必然!
先后被逮的惠世扬、张问达、张泼一行,不就是最好的明证?
先后在午门廷杖的那批朝臣,不就是最好的明证?
洪承畴是在朝没有根基,过去徘徊在权力边缘,但是他却不傻,万历朝,泰昌朝出现的种种风波,他是能看到的。
时下朝局混乱,闹出很大的风波,洪承畴比谁都要清楚,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新君想要掌权。
新君想要震慑。
新君想要立威。
但凡没有想过这些,就不会有当前的情形。
“彦演兄可是想通了?”
见洪承畴沉默,陈之安向前探探身,开口道:“此事彦演兄听陈某的绝不会错,红丸和移宫两案,天子交由彦演兄亲审,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既然是这样,彦演兄又何必那样较真呢?”
“请查攀附郑养性一党的奏疏,某已经写好了。”
迎着陈之安的注视,洪承畴伸手指着书案,眼神坚定道:“待子言兄离去后,某就将此疏呈递御前。”
洪承畴所言郑养性一党,实则是攀附郑贵妃一党,然出于某些所谓避讳,才玩起这等文字游戏。
此前得天子召见,知晓福王要离洛赴京,洪承畴就知天子是何意。
“彦演兄,你糊涂啊!!”
见洪承畴这般不听劝,陈之安急道:“某此前讲这么多,彦演兄难道就没听进一句吗?”
“听进去了。”
洪承畴言简意赅道。
“那彦演兄为何还要如此?”
陈之安起身道:“你我同为闽人,是乡党,某比彦演兄早进朝数载,有些事情要比彦演兄了解的多些,这朝中的诸党相争,不像彦演兄想的那么简单。
在此等特殊境遇下,谁要是敢坏东林党之谋,那必然会遭到强烈反制的,难道彦演兄就没有瞧出,贵为内阁首辅的方从哲,此前为何身陷旋涡之下吗?
彦演兄能得天子倚重,就该学会审时度势啊,先让东林党和齐楚浙党相争,待到朝局明朗一些,彦演兄……”
陈之安喋喋不休之言,洪承畴听进去了,但却没往心里去,在他看来,陈之安这等投机想法,很危险。
别人是否想这样做,他不管。
但他洪承畴敢这样想,那事情就大了。
从负责亲审红丸和移宫两案,洪承畴就一直关注着朝局,毕竟上述两案的真相怎样,其实是不重要的。
天子如何想,才是最重要的。
他这个新设刑部直隶清吏司郎中,主审红丸和移宫两案,就是天子为了给朝堂泼水用的。
如何走好每步路,达到天子的满意,这是最令洪承畴头疼的,固然说他知晓自己的作用,可有些事,有些话,天子还是不便说的。
“子言兄,你这般劝说某,不止是为时下朝局吧?”
见陈之安依旧不停,洪承畴撩了撩袍袖,语出惊人道:“恐宣党那边,在设法干预萨尔浒之战一案吧?想趁此乱局,好争取些什么吧?”
陈之安脸色微变,他怎样都没有想到,洪承畴竟然知晓了此事,一时间,陈之安不知该说些什么。
就时下的大明朝堂,不止有东林党,齐楚浙党,还有郑党余孽,昆党,宣党,闽党,川党,秦党等派,只不过他们的底蕴和声势,远没有东林党和齐楚浙党大,所以在更多的时候,是以审时度势的态度进行投机。
大明官场啊,不缺做官的人!
彼时。
太常寺衙署。
“杨镐,你既已知战事开启,国朝调遣的讨虏诸军分兵会败,缘何还要坚持四路分兵啊!”
袁可立强压心头怒火,看向被提审的杨镐,语气严厉道:“萨尔浒之战的惨败,不仅让国朝损失惨重,更丢掉辽左多处要地,令建虏势起震慑建州三卫,还让国朝之威仪,在藩属国朝鲜丢掉,纵使朝鲜没有说什么,然态度却已改变。
为稳朝鲜之心,翰林院编修刘鸿训,在光宗皇帝御极时,奉诏携典籍无数出使朝鲜,这些……”
“袁少卿,现在说这些有用吗?”
神情憔悴的杨镐,苦笑着看向袁可立,“某难道不知这些吗?可是某知晓何用?你未曾处过某的位置,何意能知某的苦楚?
上至神宗皇帝,下至朝中衮衮诸公,都催促着某开战,可谁知晓辽地的实况啊,没有!这些是能说的吗?
不能!
真要说谁能知晓某的苦楚,恐唯有那熊蛮子能知吧,你看,某虽关押在天牢里,却也知这些,难道袁少卿就没想过别的?”
袁可立心下一惊。
从他亲审萨尔浒之战一案,就愈发觉得萨尔浒之战,仿佛被一团迷雾所笼罩,倘若真把所谓真相查明,恐震动的就不止朝堂了。
而杨镐之所以想讲这些,那是袁可立许诺所讲之言,入他耳,止于此,可现在看来啊,此事不能止于此了。
“看起来你讲的这些,本官要向御前呈递了。”袁可立思虑再三,想起当下的朝局,眼神坚毅的看向杨镐。
“袁可立,你不能言而无信!!”
杨镐情绪激动,抬头看向袁可立道:“此事真要呈递御前,那事情绝非你能承受的,此事……”
“或许吧。”
袁可立苦笑着摇摇头,“可那又能怎样呢?谁让某是大明的臣呢?就算承受不了,某也不能坐视宵小毁我大明社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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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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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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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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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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