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者血肉模糊,重者立葬杖下。
‘移宫风波造成的影响,还远远没有结束!’
坐于龙撵的朱由校,没理会乾清门传来的声响,目光望向乾清宫,‘方从哲这位内阁首辅,在大行皇帝朱常洛驾崩前后,种种优柔寡断的表现,算是让自己身陷被动境遇,以致东林党频频掌握优势。
面对日益复杂的朝局变幻,让外朝的齐楚浙党等派,以及无党派大臣,面对势起的东林党,采取的多是观望态度。
政治无对错,纵使方从哲这位内阁首辅,的确该下台,但绝不能这么快!
时下想要动东林党的人,没有主观优势何其难。
既然是这种局面,那就先立威,廷杖起,骂名必出,朕就是要拿外朝的郑党余孽,先震慑下其他派系!’
朱由校比谁都清楚,廷杖代表的特殊含义。
大明历朝天子御极,在文官群体之中,就时常会有上疏戳天子肺管子,求着廷杖,不打还不行,殊不知在午门打顿板子,只要不死,名望蹭蹭往上涨,就算死了,清名也必流传史料。
论及养望的手段,谁能玩得过文官群体?
时值泰昌、天启两朝交替之际,外朝除了东林党、齐楚浙党等派以外,还有过往依附郑贵妃的党羽!
不止是外朝,纵使是当下的内廷,也有不少依附郑贵妃的太监宦官。
李选侍被‘请’出乾清宫,迁于哕鸾宫才几日,就发生走水这种特情,要说背后没有阴谋,朱由校绝不相信!
万历朝的国本之争闹得多凶,深得万历帝宠爱的郑贵妃,想让自己的儿子册封为东宫太子,为此闹出多少风波,即便福王朱常洵最终还是就藩,郑贵妃心底就真绝了那想法?
不见得吧!
一桩致新君朱常洛驾崩的红丸案,扑朔迷离的地方太多,牵扯到内廷和外朝,事实真相到底如何,这是谁都说不准的事情。
现阶段的大明权力中枢,可谓是乱成一团麻,且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如何解开这团乱麻,不影响到大明地方秩序,尤其不能影响到辽地稳定,是朱由校必须要考虑的事情。
一旦党争乱象,影响到辽地稳定,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皇爷,老奴斗胆进谏。”
龙撵刚停至乾清宫外,随驾的司礼太监王安,低首朝朱由校作揖,“皇爷追思大行皇帝实乃至孝,可时下所处朝局不稳,皇爷罢朝……”
“你来。”
王安话还没有说完,朱由校伸手示意。
嗯?琇書蛧
王安心生疑虑,皇爷这是听进去劝了?
经历过万历朝那段惊心动魄的特殊时期,王安比谁都要清楚,天子罢朝这对外朝产生的影响有多大。
只怕今日早朝结束,势必会有大批规谏奏疏,经通政司呈递到御前。
想着这些的王安,手持拂尘,低首走近龙撵前。
啪!!
还没容王安站稳,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王安被打的眼冒金星,整个人都傻了。
随驾的其他太监宦官,一个个心里大骇,跟着就跪倒在地上。
“你这个司礼监秉笔太监,该操心的事情不操,不该操心的事情却操起来了。”
看着被打蒙的王安,朱由校冷冷道:“朕为何罢朝,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哕鸾宫走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事先就一点不知情?皇祖父和皇考国丧尚未结束,宫里就出现这等事情,你想叫朕置于何地?”
王安扑通就跪在地上。
“朕与李选侍的关系到底如何,外朝或许有不知晓的,你此前常伴在皇考身边,难道还不清楚?”
朱由校继续道:“王大伴,你是不是觉得皇考生前宠信你,就可以替朕做主了?朕做任何决断,事先还要先向你禀明啊!!”
“老奴不敢!!”
王安闻言色变,跪地叩首道:“老奴从没有这么想过,皇爷明鉴啊,老奴对皇爷……”
“那就即刻领着司礼监的人,去给朕到午门监刑。”
朱由校呵斥道:“这两日,外朝谁欲借哕鸾宫走水一事,妄图搅浑朝局,坏朕之名,全都给朕逮于午门,此事办不好,王大伴,你就一直待在午门,不必再回乾清宫了。”
“老奴遵旨!”
王安当即应道。
朱由校没理会王安,起身朝东暖阁走去,独留惊惧的王安跪在地上。
身边没有心腹太监可以驱使,想要在外朝立威,就必须要用王安,而想让王安听旨做事,就必须捏准他的命门。
但王安必须死,身为内廷司礼太监,却与外朝东林党人私交甚密,不除掉此人,那内廷有任何动静,外朝就会在最短的时间知晓。
好戏才刚开始。
回到东暖阁的朱由校,就听见殿外的脚步声不绝,脸上露出一抹淡笑,旋即眸中掠过冷芒。
七日内要将内廷彻底清理干净!
朱由校坐到龙椅上,思索着当下处境,短暂罢朝无碍,还能以孝之名搪塞,时间久了,容易生出别的事端。
时下东林党势起太盛,在京为官的那帮不算,此前或被罢免,或下野,多数都在筹备进京,甚至已在赴京的途中,一旦这批东林党人进京,围绕‘倒方’的政治攻势必然发起!
内阁首辅空缺下来,东林党必然进行廷推。
想要有效干预外朝事,前提是内廷要干净。
万历帝遗留的太监班底,郑贵妃一系太监班底,泰昌帝遗留的太监班底,一个都不能留在内廷,否则漏成筛子的内廷,势必会被外朝文官群体掌握动向,那还怎么玩?
“校哥儿~”
不知过了多久,空荡荡的东暖阁内,响起一道声音。
沉思的朱由校循声望去,却见一着孝服的妇人,眉宇间露着胆怯走进殿内。
要想俏,一身孝。
朱由校暗叹一声,看向走来的妇人,“乳媪,人带来了吗?”
来者正是客氏。
“带来了。”
客氏忙点头道:“奴婢特意等您摆驾乾清门,才去将他领来,眼下就在西暖阁待着。”
“让他直接过来吧。”
朱由校起身朝客氏走去,“乳媪,伱持此玉佩即刻离宫,去寻一人进宫见朕,切记,莫从午门出……”
朱由校摘下所系玉佩,递到客氏的手里,随后附耳低声交代几句。
内心紧张的客氏频频点头,生怕漏听什么,然那双玉峰抖动,体香环绕鼻尖,让朱由校眉头微蹙。
难怪天启帝要留客氏在宫,更敕封为奉圣夫人,这谁能受得了啊。
待局势明朗后,客氏必须离宫。
看着客氏离去的背影,朱由校双眼微眯,内廷必须铁板一块,外妇常待宫中,对内廷绝非好事。
不过像此等想法,眼下朱由校绝不能提。
他是高高在上的大明天子不假,可同样也是孤家寡人。
身边是聚着大批人,张口皇爷,闭口皇爷,看起来都很忠诚,可是他说的话,究竟有多少人愿意绝对服从,却是耐人寻味的。
他这個皇帝当的,就像吉祥物一样,只要能好好活着,别再闹一出驾崩,至于别的,最好什么都别插手。
这他娘的不成傀儡皇帝了?!
“罪奴李进忠…拜见皇爷。”
带着惊惧的声音响起,让朱由校收敛心神,眼眸盯向跪地膝行的李进忠。
穿素服的李进忠脏兮兮的,额头、手腕等处沾着鲜血,所穿素服有很多破口,一看此前的处境就不好过。
只是这身体上的疼痛,却抵不过内心的惶恐难安。
朱由校负手而立,神情看不出喜悲,俯瞰着李进忠,“当初在乾清宫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皇爷,奴婢知罪了。”
李进忠心下一颤,发疯般的磕头认罪,冲朱由校大喊道。
“就只有这一句吗?”
见李进忠这般,朱由校生出失望。
难怪在原有的历史轨迹上,魏忠贤在天启朝初期,凭借与客氏的关系,虽说在内廷逐步崛起,哪怕攀附到他身边的阉党增多,却也斗不过东林党,甚至多次想跟东林党和解,只可惜东林党内部诸派多数不愿意,非要整倒魏忠贤,将魏忠贤逼到了死角,面对此等形势,迫使魏忠贤下定决心,动用厂卫势力,调遣攀附的阉党成员,炮制一桩桩要案,不讲武德的逮捕东林党人,终将势起的东林党打压下来。
“皇爷!奴婢从没有僭越之心,当初在乾清宫时,奴婢担忧皇爷的安危,奈何李选侍跋扈,所以奴婢才……”
听出不满的李进忠,内心是愈发紧张,他比谁都要清楚,要是今日不能让天子消怒,他必死无疑!
‘还算有些机敏。’
看着不断磕头的李进忠,朱由校表面没有变化,心里却生出笑意。
知道将自己此前在乾清宫的行为,推到李选侍的身上,这也算给自己争取到些许优势。
“朕是该叫你李进忠呢?还是叫你魏进忠呢?”
看着匍匐跪地的李进忠,朱由校走上前,脚踩在李进忠的手掌上,语气淡漠道。
李进忠如遭雷击。
这个秘密天子怎会知晓?!
即便是和他拜把子的魏朝都不知。
当初在肃宁老家混不下去,无意间听闻进宫做太监有前程,遂选择自阉,改了姓名,辗转进宫,只是宫里的生活,根本就不像当初想的那么简单,不是谁都能做太监的……
“怎么不说话了?”
朱由校脚下用力,踩的李进忠冷汗直冒,却不敢发出声响,“你可知晓,在今日的早朝上,朕廷杖了一批人,哕鸾宫走水了。”
“!!!”
李进忠心下大骇,恐惧在他心底生出,李选侍所住哕鸾宫走水,此事他不知晓,处在此等特殊时局,好端端的,内廷怎会出现这等事?
偏偏还是哕鸾宫!
“李进忠这个名,朕不喜欢。”
见李进忠不言,朱由校冷冷道:“以后就改回原姓吧,赐名忠贤,过去的种种朕就暂不追究,不过有句话,朕希望你刻在心里,在这紫禁城里,朕给的才是你们的,朕不给你们不能抢,朕既然能给你们,让你们改命,同样也能收回!
持此名单,去寻李永贞协助你,给朕从快掌控御马监,做不好或出任何差错,你就自裁谢罪吧。”
言罢,朱由校从袖口取出一份名单,丢到了魏忠贤的面前。
心生惊意的魏忠贤,慌忙间捡起那份名单,脸上写满不可置信。
他能活了!
他不用死了!
“奴婢叩谢天恩!”
越想越激动的魏忠贤,忙磕头谢恩。
想要制衡住朝堂,就要先掌控内廷。
内廷不稳,连自身安全都没有保证,谈什么制衡朝堂?
朱由校比谁都清楚,一位克继大统的新君,如果敢做任何出格之举,尤其是外朝的文官群体独大,且没有后宫摄政的时期,反而是最虚弱的。
“这块玉佩你带上,去御马监赴任掌印太监一职。”朱由校解下玉佩,丢到魏忠贤的身上,冷冷道。
“奴婢遵旨!”
魏忠贤僵硬着身子,生怕玉佩摔下,缓缓叩首应道。
大行皇帝朱常洛御极登基之初,出于稳定内廷、安抚郑贵妃一系的考虑,除了在司礼监安插心腹太监外,尚未对御马监等处进行调整,御极之初有很多事情要处置,使得朱常洛一直都没来得及调整内廷,以至于后续频生状况,也造成当下的内廷格局,其实是很混乱的,这也给了朱由校难得的机会。
将王安从御前暂时支开,让他领着司礼监那帮人负责廷杖之事,这是朱由校抢出的机会。
御马监不能掌控在手,则清理内廷就是空谈。
敲打魏忠贤倒是次要的,让魏忠贤心生敬畏,尽快聚拢起他挑选的那帮太监,将御马监掌控在手才最重要。
御极登基前发生的种种,朱由校已经无法更改,包括那份昭告天下的即位诏,倘若想逐步化被动为主动,朱由校必须以快打慢,将为数不多的优势能发挥到极致,御马监就是个开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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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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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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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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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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