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确实很美,就算是将那眼睛给蒙住,依旧美得出尘。
姜肆很俗,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面前的女子,但他自西域时曾听见过一首曲子,唤洛神。
他的枝枝,需要快快乐乐才好。
“给我的……?”女子的声音带着轻微的瑟,风吹过的时候,将她那身后的两根丝带吹的飘扬。
没有人回答她,迎接她的是跑远的脚步声。
有人似乎在笑着看她,隔着遥遥的柳条,随着水波纹的流动,沈枝鸢与那人对上。
风声摇曳,像是有万千军马掩埋这皑皑之中。
可他笑着,用那双手细细的拂了拂她的鬓角,说——
“不及你美。”
“在我这里,我的枝枝永远是个孩子。”
姜肆记得大雪中,女孩笑着将他抱住,用最温柔的声音拒绝他。她拍拍他的肩膀,将他当成小狼,用那玉手抚平他心中的郁气以及满目的杀戮。
骄傲的少年也会低头,在云卷云舒数不清的岁月之中,他输给了一位爱穿青衣的姑娘。
他知晓她的用意。
所以在不知该如何时,他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也是用双手去拂她的鬓发。
世人叫她坚强,逼她一步步从恶境成长,可她的骨子内依旧是那个会笑的女孩。
他不想逼她,若是可以,姜肆倒是希望她能将苦楚全部哭出来。
感受到面前少年的叹气,沈枝鸢微愣,没说什么,只是虚虚的用手将那手拂下。
手指带着茧子,她空洞的目光隔着白纱看他。
虽只有一只眼,但那只眼模糊,像是橱窗内易碎的玻璃珠子,在阳光下散发破碎的光辉。
街道热闹,街坊四邻议论一会儿倒是也被这身后凶神恶煞的少年给吓到,纷纷不敢多言。
青玉楼已被毁,算是成了不可多说的禁忌,一大名楼自此陨落,其它楼见此纷纷出起了花招,一时间倒是百花齐放,漂亮的不似人间。
亭台楼阁之上,姑娘抚琴坐在那儿,戴着薄纱面儿,那双纤纤玉手掠过琴弦,像是拨出了几个玲珑音一般。
台下的人纷纷驻足,包括行走在街道的沈枝鸢。琇書網
目光随之望去,下意识的愣住,额间冷汗。
她无不想起那在河中惨死的妓女,想起那当日在青玉楼站在亭台之上的一众女人。
死去的不愿服输,于是一同想起的,还有那一地暗红的血,和袅袅死前的绝望。
青姨可恶,但也不无可悲。
青玉楼的姑娘死于一场火,一场自以为求生,却被暗龙堂抛弃的火。
回到院子内的时候,沈枝鸢又将自己关在了一个房间内,不管几滴雨,她只会安静的坐在窗前。
不管任何事,也不问任何事。
系统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但在看见那被剜掉的一只眼时还是忍不住唏嘘。
还是狠啊。
“宿主,你想要这只眼睛吗?”它的声音听起来如以往一样,只是像是有着沉睡很久的倦。
沈枝鸢换了只手,眨了眨略微酸涩的眼:“不想了。”
“为什么不想,女孩子不都是爱漂亮的?”系统疑惑的问了句,颇为不理解。
沈枝鸢没有回答,只是眼睫微动,忽的叹了口气。
她不回答,系统也懒得继续问,它只是翻了翻任务,也不知是在想什么,忽的感慨——
“还剩一年了啊……”
是的,还剩一年,她就要死了。
原剧情的五马分尸不见,变成一人一刀。
沈枝鸢轻叹,她已经不怕疼了。
“今日我在街中遇见了几个小孩,我听见了他们说的仙女姐姐四字。”
沈枝鸢不知是对谁说。
门外的少年微微一顿,那腰间的扇子也跟着顿住。
“这怎么了嘛?”系统不解,但顺口问道。
“我很开心。”沈枝鸢叹口气。
她没说的其实是那在长街听见了亭台楼阁的抚琴声。
听见那忧愁的唱腔,又好似看见了青姨的嫉妒,和那个美好的女孩。
青玉楼是一个大型的消息地点,表面上显现卖艺,但在青楼这块地方,消息无疑传的快。
暗龙堂将她们分成两部分,用拐的方式,逼她们学艺去学媚术学如何能讨得欢心,若是不从,有的杀死,若是符合条件那便运用那处女血养蛊。
生死之下,女子自然大部分都会选择生,她们别无选择,虽对外人显现卖艺一说,却是暗龙堂内部消遣的东西。
想要活得好那就得攀高枝,生活早就将她们的不甘磨平,任人摆布。
而那些但凡不从的,自然是变成了另一部分人,由此沦落血奴,接受摧残。
水鬼传说的显现,自然是给他们提供了便利,抛尸,借着水鬼传说再给这些个女子安上不良的名头。
尤其可恶。
生前任人践踏,死后得被唾沫淹没。
上了台她们是高贵的,但下了台却无一卑微如尘埃,供人取乐。
她们啊,从来不能掌控自己的生命。
“你真的不需要我给你恢复眼睛吗。”系统的声音像是小孩,咋咋呼呼。
沈枝鸢摇了摇头:“不用。”
她不信它。
“有了眼睛你会更开心吧。”系统不解,毕竟哪有这般的人啊,上赶着给她的福利都不要。
可沈枝鸢只是换了只手,将那空洞的眼望向了那扇门。
少年还在门外沉默,不发出一丝声音。沈枝鸢从窗边站起,走的慢,伸手打开了那扇门。
门口的少年有过一瞬即过的无措,玄金色的衣袍给他添了一丝贵气。
“你……”
司谕看着面前的人儿,竟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沈枝鸢不解的看他。
“要不要去看看她们?”
他自然是听到了她自言自语的声音,大概是理解她,下意识的便说出了那些。
她们?
是的,指的是那早早就被淹入河中的女子。
可这还远远不止。
她到达那萧瑟之地时,像是有所感应,那透过缝隙,透过青竹,而悠悠传来的悲怆哭声。
远处有个无名墓碑,沈枝鸢下意识的就问了旁边的人。
“这是谁的。”
她只能看清楚大概的模样,那隐隐约约的灰色墓碑,司谕见她踉跄几步,上手扶住。
“这是袅袅的。”
他看向女子,声音多了柔情:“我想着这墓碑的名字得由你刻。”
说完这话,就见面前的男子递给了她一把小刀。
是的,袅袅同她一般,亲人被杀,而她也落了个不好的下场。
沈枝鸢沉默,将那小刀撺在手中,凭着另一只眼略微模糊的视线一点点将名字刻上。
——故人袅袅之墓。
一下,一下,又一下。
她磕了袅袅,磕了这墓园之内的所有人。
司谕闭了闭眼,那漂亮的桃花眼内是悲凉。
“主上!”
在楚一的大呼之下,司谕忽的撂起衣袍跪在地上。
他跟在沈枝鸢的身后,陪着她跪了这竹林内无家可归的怨灵。
在这林子之中,众士兵忽的卸下刀具,纷纷跟着跪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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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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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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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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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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