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阅卷完毕,还没等开弥封,这边朱祐樘便已经迫不及待派人来请张周到宫里议事,放榜前的准备工作,可以由杨廷和来主持,而张周要马上转变回他大明柱梁的身份。
“公爷,永平府的案子,基本已经了结了,依照您的意思,能宽赦的都宽赦,几个大户落罪,最初定了四家,后面增加了三家,一共是七家。剩下的都只是罚没财货了事,这案子基本便可以定了。”
孙上器负责过来给赶车,对接的事情也由他来完成。
张周道:“挺好。”
孙上器本来很紧张,怕张周深究这件事,毕竟锦衣卫在做事上也不够严谨,也容易落人口实。
但张周出奇的好说话。
“再就是项家那边,本是定了罪的,且是首犯,定的是主犯斩首,而家族中人充军发配到宁夏等处,但他们似是想通过一些关系,来帮您号召本地开矿等事,在寻关系,您看……”
孙上器不像牟斌和郭昂这些人。
牟斌作为锦衣卫指挥使,平时看起来很忠厚,但其实在大事上一点都不虚,斩尽杀绝的事情绝对不会手软。
这是成大事的基础。
而孙上器就是下层人爬上来的,他看透了民间疾苦,对于不公的事情有自己内心的软肋,并没有那种做大事非要将对手杀到片甲不留的狠心。
张周道:“都定罪了,还指望他们作甚?如果项氏脱罪了,赵氏的罪要不要脱?一切都与奥秉公论断,至于以后谁在永平府协助开矿,有那么重要吗?矿本就是朝廷在开,他们只要做到不影响不捣乱就行了,用他们号召什么?”
“是。”
孙上器老老实实领受。
张周笑着道:“孙千户,其实我刚出来,就听说了,黄家出来那女人,最近可是上窜下跳的,你不会以为,我以后要靠她来打理永平府的事情吧?”
孙上器想到彩黄氏那咄咄逼人的模样,自己也想笑,终于还是忍不住挂上笑容道:“公爷您也能看出来,那女人心狠手辣是有的,但不适合成就大事。卑职也是这么看的。”
张周道:“谁说不是。什么亲眷的,跟我八竿子打不着,本来就没什么可攀的,找个契机缓和一下跟地方上的矛盾而已。什么亲眷的关系,不过是个由头,你也不必太往心里去。那女人,我便不见了。”
“是。”
孙上器听到这里就放心了。
他很怕永平府地方上出现可以跟张周过从甚密的家族,那以后难保这些家族不会用张周的势力,去反攻倒算锦衣卫在本次事情上对地方上的迫害。
现在张周表明态度,仍旧会倚重他们锦衣卫,孙上器也就放心了。
……
……
乾清宫内。
张周前来拜见朱祐樘,朱祐樘也很高兴,正事都先不所,直接让人给准备御膳,言下之意是要跟张周好好喝两杯。
“秉宽,朕是听说阅卷的事情已经做得差不多,就赶紧让你回来,边疆的战事,少不了你。尤其这会马上就要到秋收的时候,天凉了,鞑靼人日子不好过,就会来扰边,各处的战事需要你来统筹。”
朱祐樘最初派人去请张周出来时,显得有多么急迫的事情。
但等张周到了皇宫,才知道朱祐樘其实也是小题大做。
更多是因为,朱祐樘见不到张周,对于朝中事务有点没底,这是君臣之间的信任。
“秉宽,内帘的事,如何?本次乡试,可有选出适合的人才?”朱祐樘问道。
张周道:“臣出贡院时,刚开始开弥封,解元的卷子已经定了,文章和才气都很高,臣也知道名字,叫谢丕,乃是谢阁老家的二公子。”
“哈哈?是吗?”朱祐樘一听,登时开怀大笑起来。
在朱祐樘看来,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谢迁平时在朝中跟张周为敌,现在张周却成了谢迁儿子的座主,以后谢丕见了张周要恭恭敬敬叫一声先生,这让谢老儿的老脸没处搁。
朱祐樘道:“听说李阁老家的孩子,也在这次顺天府乡试应选者中,可有他的消息?”
张周笑着摇摇头道:“还不知是否中了。”
“如果都中了,才有意思呢。来年春闱,你再主持一番,到时候……哈哈。”
朱祐樘正说着,这边李璋进来,告知有关午膳已经准备好的事情。
“去把太子也叫过来,顺带拿上他的文章,秉宽啊,帮朕参详一下,看太子的文章如何。朕也知道,他距离举人是差得远,但朕也想知道他所写的文章到底怎样。”
“是。”
……
……
午膳开始。
朱祐樘没有等儿子来,就跟张周一边吃饭,一边谈及有关西北的战事。
“威宁海周围倒也太平,鞑子现在已经分成两派,以朕所知,鞑靼小王子巴图蒙克现在已是腹背受敌,也跟他之前出兵蒙古右翼,导致人心不和有关。”
朱祐樘道,“但现在蒙古右翼,除了火筛之外,其余几部,仍旧没有归顺大明的意思。他们还在跟巴图蒙克周旋。有线报传来,说是今年里,巴图蒙克已经几次派使节去各部讲和,他们的意思是要一致对外,就是联合起来找国朝的麻烦。”
张周道:“陛下,以臣所见,已经出现了裂痕,再想修补,也就难了。现在草原上各部的人心都已经无法凝聚,巴图蒙克就算再想弥补,也是徒劳。”
朱祐樘一脸笑意道:“这还要靠我朝的兵锋强盛,如果像以前那样,边疆将士连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都打理不好,鞑靼人还会有什么顾虑呢?他们该兼并兼并,该讲和讲和,到头来还是会威胁到大明的边疆。”
“陛下谬赞了。”张周显得很谦逊。
“秉宽,正好朕这里还有一些兵部的公务,涉及到边关的,伱回去的时候一并带上,帮参详一番,给朕总结一下。有些事,朕也不好去下定论,现在朕更想知道,如果鞑靼人还敢来犯境,会走哪条路,朕想再给他们一点教训。只有他们以后过不下去了,想的是如何投靠大明,而不是来抢掠,朕才觉得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
朱祐樘说着,又让李璋给张周抬了两箱子的奏疏。
张周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在贡院主持乡试时,朱祐樘这边对什么军方的公务,基本就没处理过。
不是朱祐樘没信心,而是对他张周更有信心,宁缺毋滥,一定要等他张周出来,由他来处理。
“不急。”
朱祐樘笑道,“咱先用膳,一会太子来了,不用给他好脸色。太子最近性子也有些收不住,朕正想如何去管教他。秉宽,也要你多费心啊。”
……
……
朱厚照到乾清宫时,张周跟朱祐樘已经吃完饭了。
朱厚照也没吃午饭,就拿着自己的考卷立在旁边,等着张周给他阅卷。
张周好似個考官一样,端详着朱厚照的卷子,一声不吭。
朱厚照终于忍不住问道:“先生,还行吗?”
“秉宽,你实话实说便可。”朱祐樘道。
张周道:“太子在经义上的理解,并没有偏差,但在文章上,仍旧有需要进步之处。”
“呵呵。”
朱厚照听了,也觉得不是什么好评价。
“听到了没?回去之后,好好学!你写得这都是什么狗屁不通的文章?这么多先生教你一个人,你可知道自己有多得天独厚的条件?只有学成了,以后方能治国安天下,否则朕如何放心将天下交给你?”
朱祐樘对儿子一顿训斥。
朱厚照扁扁嘴道:“知道了。”
“回去!”
朱祐樘厉声道。
朱厚照这才带着东宫的太监,一起回东宫去了。
等人走了,朱祐樘道:“秉宽,你觉得太子的文章如何?”
张周道:“回陛下,太子的文章看似中规中矩,但其实还是有不少亮点的,如此的文章就算是拿到乡试的考场上,也算是不错的。只是在诏表判和时务策等,太子仍旧无法达到理解文意。”
“秉宽,你是说,太子在四书文和五经文上,已经算写得不错了?”
朱祐樘听到这里,忍不住又拿过儿子的文章,仔细看了看。
之前觉得儿子写得狗屁不通,但经过张周这一番评价,朱祐樘再拿起来看时,突然又觉得有不同的认识了。
儿子的文章也只是在字体上看起来很幼稚,但在文风和立义上,似乎并不差。
“陛下看太子对于宽仁和礼乐的理解,明显都是有宽厚仁义之风,有儒家中所倡导的仁恕,再加上太子在经义转折中所用的语法,也都是正常文章所用,虽然仍旧显得稚嫩,但这些只要经过一些系统的指点,都是可以改善的。”
“以此发展下来,太子再过个几年,真去应考乡试,或许也能通过。”
朱祐樘本来对儿子一点信心都没有,现在他则信心满满。
“好啊,朕突然也觉得,太子的文章写得还行,也可能是朕之前看惯了翰林学士所写的文章,最起码也都是进士的文章,对太子的要求有些过高了,但再看太子的学业,其实已经进步不小了。”琇書蛧
朱厚照再怎么吹嘘自己学得好,也不如张周这个当先生的,在他父亲面前夸奖两句。
朱厚照突然就从熊孩子,变成了乖宝宝。
李璋在旁笑道:“陛下,还是因为太子天纵奇才。这是根好。”
“是吗?”朱祐樘笑着,将文章放下道,“那应该说是先生教得好。不但是秉宽,还有翰林院的那些讲官,天天给他教导,如果他一点都学不好的话,那朕还花这么大力气做什么?”
张周心说,陛下您还知道是名师出高徒啊?
一群人围着个太子,如果就是没发太子教好,要么这太子是个笨蛋二百五,要么这群讲官都在混日子。
实际上不但讲官兢兢业业,连太子也是个聪明的娃儿,就算朱厚照这熊孩子的心思不全放在课业上,但真让他沉下心去学,说这是个状元之才也不为过。
只是心思用错了地方啊。
“陛下,臣认为,回头可以在太子面前,跟他明说,让他知道自己在课业上有进步,给他一些信心。”张周提议道。
朱祐樘道:“朕本来的意思,是批评他,让他认为差距很大。”
鼓励教育和打压教育的区别。
张周道:“回陛下,若太子一直认为自己的课业不能取得进步,信心有所不足,那他以后未必能把更多的心思放在课业上。不如就照实说。”
“也好,都听你的。”
朱祐樘起身。
或许是因为觉得儿子文章写得不错,当父亲的突然也就心情大好,想笑却又想忍着,憋又憋不住。
以至于当皇帝的在臣子面前都有点哭笑不得,弄得心思也不上不下的。
“秉宽,这几天或许你会很忙,朕也不想多打扰你。有时间就到宫里来,有什么事也不必到朝堂上去说了。咱君臣在这里谈,私下也没什么需要避讳的地方。”
“研武堂最近又招收了一批人进去,考试的事,也该进行了。从中结业一批人,派到各边镇,正好应对今年秋冬鞑靼人的来犯。”
“还有京营的日常操练,朕已经跟都督府打了招呼,英国公已派了人去完成军械的采办,你也留心一些。朕对英国公不是很放心,这老顽固,最近挺懈怠的,你抓点紧。”
“兵部的事,你也多费心。铁矿都报上来,说是采了一大批,还有……就是你派船出海的事。”
“最近刚有线报传回来,说是船只已经靠岸了,带回来什么,暂时还没报上来。如果有好东西,甚至是仙草,还有你所说的能让大明百姓吃饱饭的口粮……也多费心去看看。”
……
朱祐樘说起来没个完。
张周也发现。
朱祐樘其实就是因为太内向,不太喜欢与大臣沟通,遇到个真心朋友,真就是一股脑把心都掏出来。
当皇帝的,对张周可说是毫无保留了。
“秉宽,你的官职,已经许久未动了。最近朕已让程敏政入阁,他做得好不好,你多留心去点拨一下,你也知道阁部会对他有芥蒂。”
“等过了年,朕再给你加官进爵,你与朕联手,咱再把边政好好弄一弄,争取更进一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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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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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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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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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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