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京师朝官所得知的消息。
关于张周回京之后的安排,皇帝三缄其口,有让他当兵部尚书的说法,是最主流的,也有说他可能会直接当吏部尚书,毕竟南京兵部尚书调为吏部尚书也是可以的,前面的倪岳就是。
还有现在李东阳为代表做出的分析,皇帝可能是想让张周回朝当工部尚书,因为在李东阳看来,皇帝在短期之内似并无让张周直接出兵草原的计划,那让张周主持兵部之事,或不及让他主持工部,因为张周最近总在忙什么开矿、造船、修关隘、铸造火炮等事。
就在朝野上下还在猜测时,这天朱祐樘再一次召集了上听处的内廷会议。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皇帝还特地把内阁中并非上听处成员的刘健、谢迁叫来,等于说是内阁跟上听处的双重会议。
六部尚书中,周经卸任户部尚书之后,他临时的上听处成员也没有传给佀钟。
张懋作为武勋之首,上听处的位置铁打不动,再就是李荣和马文升了。
“之前半月,草原的消息不断传来,说是鞑靼在经历了之前官山之败后,内部发生动荡,鞑靼小王子的汗位受到了挑战,朕便想,要再趁机给他拱一把火。”朱祐樘道。
刘健难得有这种内廷跟皇帝商议军机大事的机会,也不出意外的,他出面反对道:“陛下,战事刚休,且马上要进入到寒冬,草原地势特殊气候不定,此时出兵并非良机。”
有刘健在。
好像连上听处的成员都哑火了,大概只有张周回来,才能跟刘健稍微叫板一下。
朱祐樘道:“朕没有说要以边塞的兵马,出击草原。”
“这……”
刘健一时很尴尬。
我反对了个寂寞?
既然陛下您没有出兵之意,那还说什么“拱一把火”?莫非是想在达延汗正统性的问题上,做一些文章?
朱祐樘语气平静道:“朕准备赐给蒙古蒙郭勒津部的头领,也就是火筛,一个东胜侯的爵位。由他引兵北上,替大明完成拱火之事。”
此言一出,在场几名朝中重臣皆都惊讶。
要说会玩,还是陛下您行啊。
让火筛去打达延汗?不知道在火筛归顺之前,他们是穿一条裤子的?
谢迁道:“启奏陛下,以臣之所见,火筛狼子野心从来都无诚心归顺之意,先前西河套之地为鞑靼入寇,火筛名义调兵,却迟迟未有动作,以至于宁夏边境为鞑靼劫掠甚多,其未曾有任何相助。此等之人实在不可信。”
朱祐樘点点头道:“朕也认为如此。”
皇帝居然顺着内阁大臣的意思说话。
谢迁突然还有点不适应……他突然想到,好像自从张周崛起之后,皇帝已经很久没采纳他们内阁意见了,以往君臣和睦的关系,早就不复存在了。
今天有点君臣关系回暖的意思啊。
朱祐樘道:“但此一时彼一时,新建伯于官山一战重挫鞑靼本部,蒙古尤其是南边的那些中小部族,也应该清楚,除非归顺于大明,并以此来建功立业,才能换取于草原上继续生存的机会。诸位卿家不会是吝啬一个东胜侯的爵位吧?”
什么侯爵之类的,如果是对内,文臣的确很吝啬。
但若是赐给火筛,那就无所谓了……一个归顺的外族首领,就算给他封王,他也不算是正统的大明勋贵,如果能用这个虚名一般的爵位,让他为大明效命,跟巴图蒙克玩命,那就太完美了。
“而且,河套之地朕也不打算再让火筛驻牧了,那是大明的疆土,接下来延绥等处将会在河套之地修筑关隘,将那边的田地和牧场皆都收归国朝关隘守御之下。”
朱祐樘道,“若是火筛能在此战中立下功劳,朕会将威宁海等处,再赐还给他,让他为大明镇守疆土,成为鞑靼南下犯边的屏障。如果他未曾立功……任由他自便吧!”
此话一出,大臣这才意识到,皇帝现在硬气了。
看似是在给火筛好处,好像是在收拢火筛,但其实就是看不上火筛了……
你们草原人都是渣渣,以前觉得你火筛归顺,还能展现大明对草原的宗主国情谊,给鞑靼各部族归顺提供范本。
但现在不需要了……
大明对草原进入到全面压制的阶段,如果你火筛还想继续两面三刀,一边得大明的赐封,一边却在遇敌情时隔岸观火,那对不起,你火筛哪凉快哪呆着去,大明不需要你这种归顺的部族,你仍旧被大明扣押的族人也休想再讨回去。
“朕还打算,给秉宽迁爵位为蔡国公,以示隆宠。”
“另外官山之战中功勋卓著的新建伯王守仁,朕在爵位上暂且不给他动了,就先给他右都御史兼兵部右侍郎的身份,节调宣府、大同、偏关等处军务,诸位卿家可有何异议吗?”
皇帝又在内廷决定朝中大事了。
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人事任免。
张周迁“莱国公”为“蔡国公”,再给火筛赐个东胜侯,这是有讲究的。
大明曾被追封为蔡国公的有两位,一个是永乐时第一代永康侯徐忠,还有一个是大明开国名将张德胜。
二人都是追赠,所以蔡国公爵位没有传下去。
张德胜还有一义子,名张同,原名汪兴祖,其就被追赠为东胜侯,同样是追赠没有将爵位传承。
朱祐樘迁张周为蔡国公,却以火筛为东胜侯,言外之意……你个小火筛,给朕的秉宽当干儿子还差不多,这也是提醒你,你在大明这边就是个儿子,如果你不好好干,让你连儿子都当不成。
若你不给大明建功立业,等你回到草原之后,作为曾经草原的叛徒,看谁还会待见你们。
到时再让你“干爹”去把你给灭了!
刘健道:“新建伯年轻气盛,以其节制宣大军务,会不会过于激进?此处军务当由老成持重之人来处置为好,以前户部左侍郎许进,方是上上之人选。”
朱祐樘面色微微不悦道:“到这时候,还要以其年轻气盛,来阻断朕的用人吗?新建伯是年轻,但为官这两年,做事也愈发沉稳,其有短暂巡抚大同的经历,在奴儿干都司平肃女真人时,其表现出非凡的才能,威宁海和官山两战,已让他趋于成熟,朕对于他节调宣大等处军务,并无所顾虑。”
朕就觉得他行,你们想咋地?
“至于刘阁老所说的许进许卿家,他是有资历和威望,如今在偏关为巡抚,协同新建伯,另还有身在宣府的马中锡,二人都是年老持重,相信能对新建伯处置宣大军务提供足够的支持。至于大同之地的巡抚,也一并由新建伯兼任了吧。”
将王守仁从大同巡抚,提升为宣大总制,却没有卸任其大同巡抚的位置。
这说明,皇帝已准备将宣大一线的防务要点,从宣府迁到了距离京师更远一些的大同。
因为王守仁兼任大同巡抚,这会令大同在宣大战略意义上,无限制提高,也会间接也说明,皇帝准备把宣大一线彻底交给张周的人来打理,至于许进和马中锡,也不过是临时的人选,回头要撤换他们,大概也只是皇帝一句话的事。
刘健听了就很上火。
难怪今天让我们内阁也来了,感情所说的事,都是关乎到整个西北格局的大事,偏偏陛下不想拿到朝堂上去廷议。
这是在跟我们商议吗?
根本就是通知我们一声的,什么都是其定好的,还要我们干什么?
李东阳道:“陛下,不知蔡国公和前偏关巡抚王琼回朝之后,将作何安排?”
李东阳也算是明眼人,知道反对不了,那就问点直接的,也算是问清楚状况,让我们传统文臣有时间去准备应对了。
朱祐樘先前刚以皇帝的威严,接连决定了几件事,如果这时候连例行通知都不想说,那就有点对不起这些陪他经历过风浪的大臣。
所以李东阳把朱祐樘的脉也是很准确的。
“朕以秉宽回朝,为兵部尚书,至于现兵部尚书马卿家……朕想以你为吏部尚书,主持朝中官员考免之事。”朱祐樘直言了,“至于王琼,他回朝后,就取代许进为户部左侍郎。若是诸位卿家没意见的话,来日在朝上,便如此做推选吧。”
提前内部商定人选,再做廷推。
等于说是以公平公正的假象,行皇帝直接任免之举。
有点那传奉官的意思了。
但跟传奉官不同的,是皇帝对于张周和王琼的任用,到底还是在“一定合理范围之内”做出的调派,毕竟王琼先前已是大同巡抚,调京师当个左侍郎怎么了?张周已当过南京兵部尚书,调回来当个兵部尚书也没问题吧?
李东阳进一步问道:“陛下,不知南京军务当由何人来参赞打理?”
这又问到一个关键点上。
张周调回京,外间对于谁来接替张周为南京兵部尚书的事争论不休。
也是想知道皇帝对南京,或者说是南方的战略意图是什么……先前让张周去南京,总不会只是让张周去南京避个地震天灾异象吧?
“再议吧。”朱祐樘道,“有什么人选,你们也在朝上提,朕也会酌情考量的。”
这话就说明,好像皇帝对于谁当南京兵部尚书这件事,也完全不太在意。
谁当都行的意思。
如果是朕所关心的人事任免,朕先前也都透露给你们知道了……也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皇帝在南方还有更大的战略布局,可能这布局比让张周回朝当兵部尚书这件事都大,所以还不方便透露。
再也可能是,皇帝还打算等张周的意见,也不一定是等张周回朝之后。
张周上的密奏,给皇帝提供建议,也是有可能的。
……
……
内廷会议接下来,还商量了有关来年预算的事。ωωω.χΙυΜЬ.Cǒm
皇帝没有就修筑宫殿,或是京师周边的道观、庙宇有任何的想法,对于西北军需调度,只是希望能保障将士顺利过冬……对于铸炮和修造河套关城之事,皇帝好像没有太多的想法。
这也让这几位重臣意识到。
现在皇帝近乎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怎么打草原这件事上,真是连个人享受也不顾。
全心全意。
好像皇帝近期要做出的所有安排,都是为这个目标服务的。
只是对于钱粮调度上的通融,有点让这几位看不懂。
皇帝既然这么在意西北军务,为何却不提加军饷的事?却是之前屡次在私下提到给东南造船调拨钱粮呢?
因为新任的户部尚书佀钟并非上听处成员,他们也并不知道现在户部内部的安排如何。
“张秉宽回朝主持兵部,这是最好,也是最坏的结果。”谢迁好似打趣一般评价道。
张懋笑道:“那到底是好,还是坏呢?”
谢迁道:“对东班之臣来说,不好不坏,可对于你们西班来说,可就未必了。”
你张懋还想在我谢于乔面前讨口舌之快?
自不量力啊简直就是。
马文升道:“以入朝两载,便加三孤之名,只怕将来封王拜相也未可知。”
张周身为蔡国公,兼大明兵部尚书,回朝之后必然会从“三辅”,也就是目前的太子太傅,晋升为“三孤”,也就是少保、少傅或少师,距离三公也就一步之遥了。
这对于一个入朝尚且不到两年的进士来说,都已不能用原地上天来形容了。
这种探讨似也没什么意义,几人都闷头往宫外而去。
……
……
乾清宫内。
李荣将张周在南方的上奏,如实呈递给朱祐樘,而这份东西除了杨鹏看过之外,只有他李荣这个即将兼任东厂厂公的人见过,连萧敬他们都无权查看这种密奏。
“陛下,张先生于南京做了不少事,且还动了宁藩的利益,据东厂所查,宁藩除了明面上的上奏之外,或暗中想趁太子与张先生回京时,于路上下手加害。”
李荣面带几分担忧之色道。
朱祐樘一拍桌子道:“于先皇所在时,宁藩便屡有异图展现,若他们真敢乱来,朕不端了宁藩的巢,朕枉为人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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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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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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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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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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