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周从贡院出来,便听到不少有关鬻题的传闻……考生对于这次考试的强度之大,很是不满,在这种不满之下自然会滋生很多谣言。
张周都觉得程敏政的出题有点过。
二场考应用文,还整那么多偏的题目,感情是把平时官场的感悟,全用在会试出题上了?
其中有一题,就是给一个四世同堂十六口……十五个寡妇带孩子的家族以节妇的“旌表”,那题目出的……
惨不忍睹。
张周看着就头疼。
诰敕那是翰林学士要干的活,普通翰林接触都很少,你程敏政平时干的老本行,是你拿手的事情,你直接让一群平时读四书五经连官场实践都没有的书生,上来整这么一道伱自己见了估计都觉得很棘手的差事。
以此变成会试的考题……
显然你老程没有琢磨透考生的心理,出越难越偏的题目,也越容易卷入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传闻,你怕是只当自己在士子中名望很高,却以为没人知道你跟当朝主流文官体系不是一路吧?
张周也感慨。
程敏政这是在拿会试当他飙学问涵养的舞台呢。
表演太投入,一般人拉不住。
……
……
出贡院没多远,张周也不出意外的,被萧敬请上马车,一起往皇宫里去。
“……张先生,这两天大事不断,西北开战了。”
萧敬显得很拘谨,想问张周有关对这场战事的意见,又想着张周是去面圣的,自己提前打听不合适。
萧敬大致把西北的情况,跟张周说了一下。
很多连大臣都不知道的秘辛,便直接跟张周透露,这是为了让张周在面圣召对时,不至于因不明西北境况而无法对答。
张周道:“一切都如预料,鞑靼人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在埋伏圈里,这不正是吾等所求?”
萧敬叹道:“话是这么说,但要是败了,该当如何?”
张周笑道:“萧公公,你这担心看起来是多余的,王威宁半辈子戎马,你说平时让他打个遭遇战,胜负或在难料,如果这种战事他没个九成的把握,他敢乱来吗?”
“九成?”萧敬听了,对于这个概率似不太满意。
“放心吧,就算剩下那一成,王威宁也一定会让鞑靼人的损失比我大明多,他为了获得爵位可说是绞尽脑汁,这一战可说是用尽他平生之力,他肯设置这口袋阵,肯放弃城关险要的优势局面,就是要取得不世功业。这一仗会赢的。”
张周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也在暗骂。
你王老头可真是自己作死。
好好打不行吗?
在城外埋伏一些炸药,一顿炸,怎么不能炸死个一两百号人?再派骑兵出去追击,又能获得一两百的鞑靼首级。
这三百左右的战果,配合之前贺兰山大捷,怎么不能让你把威宁伯给拿回来?
结果你倒好,把偏头关当活人坟墓呢!?你就不怕把关口全给炸了,回头文官跟你吹胡子瞪眼,取胜了也对你一顿参劾,说你不会过日子?
而且以弃守关隘再杀回来的战略,如此不顾后路,你就不怕出意外?
“听张先生这一说,咱家就放心了,看来可以期待捷报了!”
萧敬听了张周的话,心里是非常踏实的。
张周心里也在想,这是把我当指路明灯,你们现在也就是觉得我所说的事都能兑现,才对我如此推崇,可世上最难推测的就是人事,历史上王威宁这时候早进坟墓了,眼下他所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是超出穿越者认知的。
谁敢打包票?
……
……
皇宫,乾清宫。
张周坐在给他准备好的座位上,他也不过是将先前跟萧敬所说的,大致再跟皇帝说一遍,只是增加了一些战略上的思索。
“如果要取胜,必定不能将鞑靼置于困兽犹斗的局面,此等战事,我大明边军的损伤或也不会太小。因为牵扯到了城关之内的巷战……”
张周的话,让朱祐樘接连点头。
一旁的戴义问道:“张先生,既然城关内都在炸,为何不一直守在城外等待捡漏网之鱼呢?”
张周道:“这就涉及到西北军功的厘定,如果鞑靼士兵死的都是粉身碎骨,连头颅都不剩,只找一堆烂肉的话,敢问朝廷会给他按实计功劳吗?”
“呵呵。”
朱祐樘这会神色轻松,闻言不由开怀笑起来,“这话糙理不糙,王威宁西北一战的目的,是为了他的威宁伯爵位,如果全都靠秉宽的火药炸,那还有他什么事?再说都把敌人炸碎了,莫说是朝中文臣,就算是朕也没法给他详细定军功犒赏。他必是想有所作为,带兵突杀的。”
“原来是这样。”
戴义这才拿出“我不如陛下和张先生思虑周详”的神色,体现出很谦虚的样子,立在一旁只顾着陪笑。
看到皇帝展露笑颜,这些太监其实也都放心了。
朱祐樘叹道:“只是这结果迟迟没来,朕心中还是烦闷,秉宽,要不你给测测?没有结果的事,你都能测出来,现在已有结果的事,应该不难吧?”
此时周围几个太监,才知道皇帝就算明知张周还在应考,一个多时辰后还要回贡院,还是要把张周叫到宫里来的目的。
张周笑道:“陛下,臣无能为力啊。天意容易推算,而这人事,更是要靠人自身的经历,臣不做无妄的推测,还望陛下见谅。”
“哈哈。”
朱祐樘笑道,“你也是实在,其实听你说的,朕也觉得十有八九王威宁是不会出偏差,其实你装样子测一下,安慰一下朕,就算最后没算中,朕也不能把你怎样。你非要如此耿直说自己不会测,你说,这世上除了你之外,还有旁人敢对未来之事做预测吗?”
张周道:“臣不做欺君之事。”
戴义笑着道:“张先生,这哪是欺君,只是为了让陛下睡个好觉,这两天陛下可是……”
“多嘴!”朱祐樘板着脸教训戴义一句,其实也没太严厉。
戴义却赶紧低下头认错:“是奴婢失言。”
张周道:“陛下,不如让臣给您开一剂安神的药方,陛下用过晚膳之后,便服下,估摸着明日一早醒来,到上午时,这西北的战报就来了。您看如何?”
“好,好。”琇書網
朱祐樘兴致很高,起身往丹陛之下走,张周也赶紧起身相迎。
朱祐樘道:“朕也在宫里准备了酒宴,另外太子先前还一直念叨你,就在文华殿赐宴,也让太子一起!去准备吧!”
……
……
朱祐樘要留张周在宫里吃饭。
大概的意思,你张秉宽也别想考试中间回家了,在宫里吃完饭,朕派人把你送回贡院,你直接去参加第三场考试就行。
张周心里很无奈。
本来计划挺好的,趁着考试中间,回家还能跟妻儿团聚一下。
这倒好。
为了让皇帝父子俩高兴,他要牺牲个人时间了。
这要是以后当官,不会天天公事忙完了,还要应付皇家的私事吧?干活可以,束脩和奖金不能少!
文华殿内。
朱厚照此时正对着沙盘研究西北的战局。
熊孩子最近心情也非常激动,他似乎骨子里就带着一股不安份,听说西北正在打仗,还是近乎决战的方式,朱厚照觉得自己先前跟张周学了兵法韬略,怎么不该“表现”一下?
于是乎用现成的沙盘等,自己模拟起偏头关一战的模版。
“你们说,王威宁会不会直接调六十万兵马,把偏头关内的鞑子给一次性踏平了?”
当然朱厚照对于军事的见识还有些浅薄,他所停留的获胜基础,还是“以多胜少”,就是靠兵力的优势进行压制。
旁边的刘瑾笑道:“奴婢不知啊。太子您觉得呢?”
“问你们有什么用?父皇呢?他不是说要带张周来吗?还没到吗?”
朱厚照已等不及。
好不容易有机会跟张周见一面,还能探讨一下西北的军情,朱厚照可说是期待十足。
就好像待嫁的大姑娘,在等新郎官来接亲。
刘瑾顺着朱厚照的目光往门口敲了敲,道:“应该快了吧。”
……
……
朱厚照上午就在准备,一直到下午,才见到张周到来。
既是要赐宴,时间上也要尽量临近傍晚,这其实也让张周意识到,从宫里出去是不可能还有时间回家休整的。
“太子!”
朱祐樘带着张周出现在文华殿时,朱厚照已经屁颠屁颠跑过来。
朱厚照瞪起两只眼珠子,望着张周的目光就好像带着贪婪。
“父皇,张卿家来了,让他给儿臣参详一下西北的局势如何?儿臣今天模拟一天了……”
朱厚照在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无意中泄露了什么。
朱祐樘本来还挺高兴,闻言板起脸道:“今天没好好读书?”
“这个……”
朱厚照哑火了。
但朱祐樘也没跟儿子为难。
随后朱厚照拉张周到沙盘前,高谈阔论一番,所说的还是那个“六十万大军合围偏头关”的理论。
朱祐樘在旁听了,皱眉道:“王越只调动了不到五千兵马,多是骑兵,而鞑靼在城关内驻有过万精兵。临时调遣兵马,也无法做到精锐尽出,我大明其余边关的防备,也不能因此战有所懈怠。”
朱厚照瞬间兴奋起来:“就是说,王威宁的人马还不如鞑靼的多,还敢把城给让出来?那必定是已经架设好了火炮、火铳、弓弩,沟挖好了、绊马索也埋了……鞑子各条撤走的路都给封死,鞑子插翅难飞了是吧?”
“嗯?”
朱祐樘皱眉。
虽然儿子并不知道有黄火药这件事,但朱厚照对此战的认知还是超出了他这个当父亲的预期。
王越的战术,总结起来,不就跟儿子所说的一样。
是关门打狗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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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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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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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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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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