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李三娘张了口,看着倚靠在墙壁上,脸色仍旧苍白,瞧着仍旧虚弱不堪的翠兰,李三娘还是闭上了嘴。
这个世道对于女娘来说还是苛刻了些,并不是一个人犯了罪,抓到了,就可以直接判决的。
世人多半都只是表面上希望你过得好,内里只希望自己才是所有人之中过得最好的那个人。
如果翠兰把自己被下药的事儿到京兆府里头说出来,也找出那个酒楼里收了周大郎的银钱,而协助犯罪,在桃花酿里下药的证人来,最后也按着律法把周大郎送到监牢里,徒刑两年。
可之后呢?
翠兰和他的家人在长安城里要如何继续生活下去呢?
世人的流言蜚语又会对着翠兰如何侮辱、谩骂呢?
甚至,很可能发生的是,有人当面说着翠兰是个受害者,是多么的惨,多么的可怜,转头背过身儿,就要说翠兰是个狐狸精,瞧着白净清白,内里就是个想男人想疯了的骚狐狸了。
可笑么?
世情如此。
人性如此。
所以,从刚才翠兰的诉说里,李三娘发现他们并没有去京兆府状告周大郎,只是打掉了这个不该来到世上的孩子,假装没有这桩事,好能够以后仍旧好好生活的时候,李三娘理解了。
李三娘遂轻柔开口说:“我知晓了,我会斟酌着开药的。”
提笔写下了药方,李三娘瞧着外头的雨好似乎停了后,也就把药方递了过去。
“这小月子还是得好好坐的,是女娘一辈子的事儿。
汤药我先开这些,下次可叫我出外诊,你也就不必出门了。”
李三娘顿了几息后,重新看向翠兰:“人这辈子总是会有坎儿的,跨过去了,就是阳关大道,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你要爱惜自身,莫要不顾身子,这身子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翠兰鼻头一酸,忍住了酸意,看了李三娘一眼,转而低头哽着嗓子应了一声。
秋香看着这样子,就拉开帘子,出去叫了翠兰阿弟进来。
沉默寡言的男子背起了自己的阿姐,虽是雨停了,妇人还是举起了伞,想着多少能够挡些风,老汉手里提着数个纸包跟在三人身后。
这头儿翠兰一家子已经回到家了,而失魂落魄淋了雨水回到周家的周大郎,木愣愣呆坐在椅凳上,脑子好似一盆浆糊,纷乱的毫无头绪,不知在想什么。
周大郎知道这下药强要了翠兰的手段是下作了些,可他自觉,自己是有苦衷的。
“周家看似有两个大门脸,可我家中还有两个相差不过两岁有余的弟弟。
我要是娶妻花了大钱,弟弟们怎么办啊?”
周大郎又想起那日周母对其的蛊惑了:“大郎,那可是你的亲弟弟,你可不能不管你弟弟们。
你对他们好了,将来他们肯定孝敬你的。
那翠兰家不过小门小户的,就敢要这般多的彩礼,以后要是真的嫁到咱们周家了,岂不是就要上天了?
万一她对我、对你弟弟们不好怎么办?
另外,咱家看着还行,可你弟弟过两年也就到了相看的年岁,家里的银钱不凑手啊。
要是那翠兰不要彩礼,再带着大笔的嫁妆嫁进咱家就好了。”
如此之下,本来就有些小心思的周大郎更是恶向胆边生,后来就发生了周大郎伙同酒楼伙计罗三下药的事儿。
周大郎还在想着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时候,周母走了进来,一声高喊的“大郎”把周大郎从混乱的思绪中惊醒。琇書蛧
“大郎,你作甚呢?
阿娘叫你好几声,你都不作声。”
周母看着没有精神,显得失魂落魄的周大郎带着埋怨的问出了声,这时周母才发现周大郎身上还穿着淋了雨的衣裳。
“大郎,你这淋了雨,怎的回来了,不换身儿衣裳啊。
哎哟喂,你这要是冻着了染了风寒可怎么办?
到时候还得花银钱去抓药,赶紧的,你快把衣裳脱下来啊。”
周大郎坐在椅凳上,就那么盯着周母,脑中想的是翠兰打掉的孩子,以及翠兰眼里带着怨恨说的要把他告到京兆府的威胁。
突然的周大郎好似找到了宣泄的口子,“是你!都是你!
是你让我给兰娘下药的,是你说兰娘失了身子就会什么都听我的了!
都是你,都是你,你是那个心肠歹毒的人!
都怨你!
要不是你,翠兰也不能如此对我!”
周大郎知道,不能把翠兰有孕并打掉了孩子的事儿说出来,说出来了,自己就完了,自己害了人命了,自己杀死了自己的亲生骨肉!
周大郎一股脑的把自己做的烂事儿都赖到了周母头上,周母被周大郎的指责骂傻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周大郎推搡的手到了跟前儿,周母才大惊失色的歇斯底里嘶吼起来。
互相叫骂的戏码上演到一半,母子二人竟是真的动起了手。
周母虽是一介女娘,但毕竟占了长辈的名头,周大郎做人儿郎的还是有些放不开,可到得周父赶来的时候,周母也被周大郎推翻在地摔了个大马趴。
“大郎,你在作甚!
你怎能推你阿娘!
你疯了么!”
周父还没有走到近前,只在门口看着那个情况,就直接暴喝出口。
反而是周二郎周三郎腿脚轻便,抬步就上前,两人一左一右制住了周大郎来。
周父扶了周母起来,周母正在气头上,站起来后,抬手就给了周大郎两个大耳刮子,嘴里骂着:“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好啊,老娘当初拼了命生下你,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你转头见了个女娘,就把自己亲娘忘在了脑后!
你个不孝的忤逆子!”
说罢,周母又抬手给周大郎的脸上打上了一左一右两个鲜红的巴掌印。
周大郎挣脱不出两个弟弟的禁锢,只得受了这巴掌,可本就有些埋怨的周大郎,此时已经变成了怨恨,只恶狠狠的盯着周母,把一切不如意都按在了周母头上。
周家如何,翠兰家和李三娘都不得知晓了。
倒是李三娘一直在医堂里忙碌到中午头儿了,才终于有时间吃午食,问过秋香与南星后,二人一致同意这种阴暗潮湿的天气里,最适宜的就是喝上一碗羊肉汤饼才最好。
所以,最后李三娘就在街面上叫了三碗多加了羊肉的汤饼,一碗满满当当带有胡椒香味儿的汤饼下肚后,李三娘觉得自己全身都暖洋洋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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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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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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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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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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