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端。
安歌在跟厉娇娇结束通话后,厉少司的电话再次打到了她的手机上。
安歌很快就接通了他的电话,“喂?”
厉少司的声音听起来很急,“你见到她了吗?”
安歌沉默了两秒,“没有。”
厉少司的呼吸沉重了几分,“你现在人在哪里?”
安歌将早上被厉娇娇耍了的事跟厉少司说了一遍后,道:“厉娇娇约我到医院去见她。”
厉少司:“我过去找你。”
安歌皱眉:“不行。”顿了顿,说明缘由,“厉天爵之所以抓着盛今夏迟迟不放,为的就是逼你去见他。而你一旦去见他,不会有好下场。”
厉少司情绪有些失控,
“我顾不上那么多了。今夏现在的情况很不好。派出所那边传来消息,她在半小时前昏了过去,现在人是什么情况我都不清楚。”
安歌抿了会儿唇,沉思了片刻后,说:“可我仍然不建议你来医院见厉天爵。”
厉少司:“总比什么都不做要来得强。”
厉少司坚持要来医院,安歌阻拦不住。
她想了想,说道:“那你来吧。”
半小时后,安歌抵达海城医院。
她推门从车上下来,就看到厉少司从一辆面包车上走了出来。
他穿的还是昨晚那一身,头发凌乱,胡子拉碴的,一看就是煎熬了一晚上没有休息。
安歌朝他走过去,不禁有些心疼地问:“你早饭吃了吗?”
厉少司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咬在了嘴里。
他掏出打火机,背着风将烟给点燃后,便深深地吮吸了起来。
安歌在这时叫来跟她一起来海城出差的林淑娇,对她吩咐道:
“你去附近便利店买点吃的过来。”
林淑娇连忙哦了一声,便拔腿去买吃的了。
安歌在这之后,等厉少司一根香烟抽完了,才再次开口:
“你能跟我说说,厉天爵为什么会这么恨你吗?”
厉少司掸掉一截灰白的烟灰,眯眼看了会儿阳光的方向,良久,他才开口说:
“很多原因。比如,他母亲的死,他怨恨在我母亲的头上。比如,原本应该会是他妻子的女人现在跟了我……”
这话一出,安歌整个眼瞳都震荡了起来。
她有些难以置信,好半晌才开口问道:“你是说,盛今夏原本是他的未婚妻?”
厉少司咬着烟头,深吸一口,把剩下的烟一口气就抽到了尽头。
他掐灭了猩红的烟蒂,又静默了片刻,才对安歌开口:
“我母亲出身不好,她当年为了养育我并不容易。曾数次为了我而跪求到厉夫人的面前,但数次都被厉夫人打得遍体鳞伤。世人都说她是死于花柳病,其实她是被厉夫人给活活折磨死的。”
厉少司口中的厉夫人,指的是厉天爵的母亲。
厉少司的话还在继续:
“我母亲被活活折磨死以后,我就恨透了厉家。当然,厉夫人一直害怕我的存在会威胁到厉天爵的地位,便数次派人暗杀我。
只不过是,她运气不好都没能成功。后来,她气急了,就花钱请雇佣兵来刺杀我。可惜,她跟雇佣兵在佣金上没有谈拢,被愤怒之下的雇佣兵一刀封喉惨死当场。”
安歌听到这里,挺一言难尽的。
她十分不理解,明明是厉天爵父亲造下的孽债,倒霉的却是无辜的人。
此时,厉少司的眼眶很红,声音也变得嘶哑了,
“这之后,厉天爵就把他母亲的死算在了我的头上,他百般针对我,甚至派人掘了我母亲的坟,把她尚未完全腐败的尸体斩碎了扔进了下水道里,我对此痛心疾首,发誓要报仇雪恨。”
今天的阳光很好。
没有风。
照在人的身上暖融融的。
可,却无法照亮厉少司的心。
他的心,在这一刻因为提起那些陈年旧事而有些疼痛。
无声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溅落在他的手背上。
安歌被他周身浓稠的负面情绪所感染,一时间心酸得无以加复。
安歌道:“所以,你就把原本是他未婚妻的盛今夏给抢了过来?”
厉少司抬手盖住了自己的双眸,良久的沉默后,他低低的说道:
“是。但,当年的盛今夏本就不愿意嫁给厉天爵。厉天爵性情暴躁是全海城人尽皆知的事,何况他女人无数,盛今夏怎么愿意嫁?我只不过是略施小计,她就主动对我投怀。可这对于厉天爵来说,是奇耻大辱。”
说到这,厉少司将手从自己的眼睛拿开,通红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安歌,补充说道,
“这也是为什么他这么痛恨盛今夏的原因。盛今夏的存在,是他光鲜亮丽的人生一道耻辱。所以,他会想办法逼死盛今夏。”
安歌听完厉少司说完前因后果以后,愈发觉得想要将盛今夏从派出所里弄出来不容易。
她沉默良久,问厉少司:
“为什么你会觉得,厉娇娇会是这件事的突破口?厉娇娇虽是厉天爵的亲妹妹,但据你口中所言的厉天爵是个心狠手辣冷漠无情的人,他又怎么会听自己妹妹的劝说?”
厉少司又点了一根烟。
烟雾缭绕里,他英俊的容颜显得有几分迷离。
他无声抽了片刻,才开口回道:
“因为,他妹妹曾豁出命救过他,对他来说,厉娇娇就是他的命。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包括他自己。”
安歌等厉少司说完,想了想,对他说道:
“厉娇娇约我来医院,我猜她八成知道了我找她的目的。既然如此,她应该不会答应跟我做交易。”
厉少司掐灭了烟,因为抽烟抽得太狠,他嗓子火辣辣的疼。
他看着安歌,说道:“所以,我才过来的。”
正说着话,买了早餐的林淑娇小跑着过来。
安歌将早餐从她手上接过来,递到他的面前,“先吃点东西。别回头盛今夏没什么事,你却垮了。”
厉少司嗯了一声,将早餐接了过来。
他先吃了包子,安歌看他吃得急,便将吸管插进豆浆里,然后将豆浆举到他的面前,“先喝点热的,顺顺嗓子……”
厉少司嗯了一声,便低头凑过去含住了吸管。
如此,两人的距离就拉得十分贴切了。
立在高处的霍少衍,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
厉娇娇走到他的身旁,往下楼的停车坪淡淡地瞥了一眼,然后似笑非笑般地说道:
“我听说,当年厉少司这狗杂种差点就跟安小姐扯结婚证了。我一开始还不信这狗杂种竟然有这种本事。如今一看,他对女人确实有几把刷子。”
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说,
“我特地叫人查了一下他跟安小姐的一些渊源。原来,他们是少年时代就结下的情义。厉少司命还挺好的,竟然是秦淮笙那种传奇女人的徒弟。据说,他当年为了年幼的安小姐能吃上一口新鲜的蜂蜜,差点被蜜蜂给蛰死呢……”
她后面的话,因为男人冷冷的一个眼神而顿住。
厉娇娇见好就收,“他们快上来了。正好,我大哥听说你来,我帮你引荐一下。”
说话间,她就欲要过来挽霍少衍的手臂。
霍少衍避开了她,率先走到她的前头。
厉娇娇挑眉,抬脚追上去,“霍总,咱们不是说好了,要演戏的?”
霍少衍脚步微顿,侧首冷看了她一眼,“离我远点。”
厉娇娇有些不悦,但忍住了,没有发作。
她对待猎物,有的是耐性,何况这是在她的地盘上。
如果顺利的话,她今晚就能在爷爷的寿宴上跟男人生米煮成熟饭。
思及此,厉娇娇心里很快就舒畅了几分。
她唇角勾了勾,笑着说道:“好的,霍总。”
……
同一时间。
安歌跟厉少司走进了医院的电梯里。
医院无论什么时候,人都很多。
电梯几乎每一层楼都有人下。
当电梯停到了三楼时,厉少司就按捺不住了。
他抬脚走出电梯,安歌急忙追上,“干什么去?”
厉少司:“太慢了,我走楼梯。”
厉天爵住在十八层,这么爬上去,双腿得废。
安歌不愿意跟他爬,“那你自己爬……”
可厉少司不给她机会,直接将她拽出了电梯。
林淑娇见自家总裁被拽出了电梯,也准备跟着跑出去时,电梯门却被合上了。
同一时间,公孙九的电话打了过来。
但电梯的信号很差,接通了,也听不清楚对方在说什么。
不过可以肯定,公孙九在电话那头对她发脾气。
都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一天前林淑娇才拿了公孙九赠给她的一套别墅,现在大金主找她,她哪敢怠慢。
所以,当电梯停靠四楼时,林淑娇就急忙走出去,然后给金主回拨了过去。
电话一接通,男人就对她愤怒咆哮,“林淑娇,你是不是想死?”
林淑娇被吼得心肝直跳,急忙道:“老公,我不想死,我想长命百岁。”
她开口就叫老公,叫得公孙九浑身都起了鸡皮。
他此时人才刚刚下飞机,人从机场里往外走。
他边走边冷声说:“老子有没有跟你说,让你辞职待在家,谁允许你跑去海城的?”
林淑娇的确是背着公孙九偷偷跟安歌来海城的。
她怕公孙九发火迁怒安歌,便急中生智,说:
“我……听说海城的城隍庙很灵,我想给你求个平安符。还有……”
感觉编得有点不像,便追加了一条,
“还有……还有我找人专门定制了一条佛沉珠,那个佛沉珠能镇压你身上的邪祟……”
公孙九:“死丫头,你少给老子扯这些没用的。说,你现在人在哪里?”
林淑娇被吼得心脏都颤了颤,“我……我在海城医院,我跟我们家总裁过来办事。”
公孙九咬牙道:“你给老子等着,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就挂断了林淑娇的电话。
林淑娇在这之后,就有点惴惴不安了。
她急忙打开了公孙九的微信,给他发了十几条阿弥陀佛的表情包。
除了这些表情包,还不小心发出去了一条亲亲抱抱的……
当然,她自己没有发现。
那端。
公孙九在看完林淑娇发来的十几条表情包以后,目光定在最后一条亲亲抱抱的表情包上。
他微微眯起了眼,叫来他的属下:“帮我查查,安歌那个女人去海城医院干什么去。”
几分钟以后,他的属下就对公孙九回道:“安小姐的朋友招惹了麻烦,她是去见爵爷的。”
公孙九挑眉:“厉天爵?”
属下道:“是的。”
公孙九沉吟片刻,道:
“我跟老厉有一阵子没见了,你让下面的人准备点补品送到海城医院,我等下就过去。”
属下:“好的。”
……
那端,安歌爬到了十五层,她就爬不动了。
她倚靠着身后的墙壁,气喘吁吁地对厉少司求饶:
“你让我喘口气吧,你先上去,我歇歇就过去。”
厉少司:“你体力也太差了。”
安歌大口喘着粗气,“大哥,我一口气爬了十五层楼,已经超过百分之七八十的年轻女人了。”
厉少司:“行,那我先上去了。”
安歌对他挥挥手,示意他先走。
安歌原地休息了差不多四分钟,才重新开始往上爬。
等她好不容易爬到第十八层时,一抬头就撞上了在楼梯通道口抽烟的霍少衍。ωωω.χΙυΜЬ.Cǒm
不知道是不是爬楼梯爬的,安歌感觉这会儿腿打颤的厉害。
她爬完最后一个台阶,然后腿就有些发软了。
霍少衍立在她的正前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挡住了她的去路。
安歌原地站定了几秒,才让自己的腿没那么酸软无力。
烟熏缭绕里,男人浓黑的凤眸带着显而易见的讥讽,悠悠地朝她看了过来。
“在复婚和分手之间,看来你是选择了后者。”
安歌并不傻。
她很快就猜出来,霍少衍出现在这里的前因后果。
她目光冷看着他,“你该不会为了逼我跟你低头而跟厉小姐已经狼狈为奸了吧?”
这话说得很不好听。
霍少衍吮吸了一口烟,很快就自鼻端喷出一团浓郁的烟雾。
青烟缭绕里,他的五官俊美得不太真实。
他看着她,似笑非笑般地说:
“什么叫狼狈为奸?你既选择了跟我分手,我找个对我情意绵绵的世家大小姐谈情说爱,碍着你什么事了?”
安歌心脏微沉,没说话。
霍少衍在这时掐灭了烟头,往她走近了一步。
他看着她因为爬楼而布满薄汗的小脸,看着她盈盈潋滟的桃花眼里那冰冷的神色。
他的怒意瞬间就再次被放大了几分。
他咬了下后牙槽,伸手掐住了她的腰,将她往自己的身前拽近了几分。
安歌抗拒,“放开我!”
她声音冰冷。
霍少衍唇角往下压了压,沉声说道:“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是复婚还是跟我分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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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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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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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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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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