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心脏揪得更狠了,只是那种强烈的心绞痛,稍瞬即逝,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翌日,她很早就醒了。
窗外是一片耀眼的白,入目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似是将她丧失至亲的痛楚给彻底的埋葬了,再也掀不起她心上任何的情绪起伏了。
“醒了?”
一道暗哑的男低音自耳畔传来。
安歌先是怔了一下,然后才温温的嗯了一声,“吵到你了?”
男人睁开了眼眸,他大概是没有睡好,眼底的红血丝很重。
他的手搭在了她的腰上,将她从她的被窝里捞进了自己的被窝里。
她身上几乎没什么温度,跟他被窝里炙热烤人的温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霍少衍将她拥的很紧,眉头蹙了起来,“身上怎么这样凉?”
安歌:“被子薄。”
她不好说自己是被冻醒的。
霍少衍抬手掐了掐有些发胀的眉心,坐了起来。
他精着上半身,澎湃有力的年轻体魄散发着浓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
他垂眸瞥了她白白净净的一张小脸,以及她有些出神的一双桃花眼,“供暖系统今天就能修好……”
安歌仰起头,看着他微微泛着青色胡渣的下巴,说:“昨晚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霍少衍凤眸眯了起来,“你总是能一开口就令我不痛快。”
他说是这么说,但还是正面回答了她的问题:
“以你的能力,你打算在哪里租套房子才配得上我的身份?”
安歌想了想,说,“我打算把南潇对面的房子租下来。”
霍少衍垂眸瞥了她一眼,“御苑的房租可不便宜。”
安歌嗯了一声,说:“我跟萧烨合伙开的那个工作室,最近连做了三单生意,这个月我能分到十万,够付最近三个月的房租了。”
霍少衍不再说什么,掀开被子走了下床。
晨光里,他健硕挺拔的身材似蒙上了一层轻薄的纱,禁欲的过分。
安歌视线撇开,“等房子租好,我会把钥匙给你。”
霍少衍穿好一件纯黑色衬衫,周身的气场瞬间就跟先前截然不同,冷清且凌厉了不少。
他说:“我不会搬过去跟你同居。”顿了下,“最多每周过去打个野食。”
安歌哦了一声。
她求之不得。
“时间还早,你再躺一会儿。”
“不了,睡不着。”
霍少衍:“随你。”
户外积雪很厚,一脚踩下去,要到膝盖那么深。
西北风吹得猛烈,安歌立在松树下的身形,单薄得像是会被吹散。
她拢了拢身上黑色大衣,乌黑的一双眼看着福伯堆起的一个硕大雪人,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亮晶晶的。
抽完烟接完电话的霍少衍余光瞥了她一眼,便朝她走了过来。
他身上烟味有些重,还没有靠近她,安歌就转身看向了他。
待他走近了后,她说:“抽烟对身体不好……”
霍少衍垂眸看了眼她被冻红的鼻尖,似笑非笑般地说,“你是更想说,对你这个孕妇不好吧?”
安歌搓了搓被冻红的双手,“都不好。我不喜欢你身上烟味太重。”
“那你要学会适应,而不是让我迁就你。”
安歌不再说什么。
她转过身去了,把一根胡萝卜插到了雪人的脸上,那硕大又愚笨的雪人瞬间就有了灵魂。
她眼睛弯了一下,似是在笑,可事实上她又没有。
霍少衍看得出,她应该很喜欢雪。
大概是因为刚刚丧母,她的心情到底是沉重的。
吃完早餐,两人就一块去了民政局。
整个结婚证手续办理的格外顺利,十分钟内就搞定了一切。
拿到红本本的那一刻,安歌整个人都跟做梦一般,不真实。
她将红本本装回包里后,秦朗拿了两份婚内协议让她签。
安歌大致扫了一眼,基本上婚内财产的事项,只要她签下这个文件,除了男人主动赠予她的物质,她不享有男人任何形势的财产权利。
包括,哪怕是她突然丧偶,霍少衍的遗产她也一分钱享受不到。
安歌对此没什么异议,很快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签好名字后,问:“现在我可以回临安城老家了吗?”
霍少衍嗯了一声,刚要说我陪你一起时,电话响了。
傅柔打过来的。
霍少衍凤眸微微眯起,犹豫了几秒,才接通傅柔的电话,“喂?”
“阿衍,你妈早上从楼梯上摔倒了,我要送她去医院,她似乎不肯,但又说骨头疼,你要不来一趟吧?”
说这话的是沈红袖。
霍少衍:“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结束电话后,他微侧首就对上了安歌乌黑发亮的一双眼瞳,她听到了他的通话。m.χIùmЬ.CǒM
所以,安歌在他开口前,说:“让秦特助送我就好。”
霍少衍点了下头,“照顾好她。”
因为大雪封路,最后安排了直升机前往临安城老家。
直升机是在一个半小时到的。
下了直升机,驱车走了半个小时的盘旋公路,以及步行差不多一小时,才抵达温家庄的村口。
温家庄交通不太便利,留下来的都是老弱妇孺,年轻人都外出务工了。
整个村子上,放眼看过去,几乎看不到什么人。
再者,安歌和秦朗他们出行低调,所以没引起什么围观。
安歌找到埋葬姥姥和姥爷的温家庄墓地后,就跪下来给他们磕头烧香。
做完这些,她将他们坟头上的枯草都清除干净了,在秦朗的帮助下给他们摆了祭品。
等做完这些后,她才在姥姥墓碑旁的一个小土堆面前蹲了下来。
应该是一个墓。
安歌想到母亲温宁女士临终前的遗言,她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她把骨灰跟这个小土堆合葬在一起。
为什么呢?
安歌想不通,但还是找来铁锹在小土堆旁边开始挖坑。
她力气太小了,再加上周围的雪冻住了地面,所以效率很差。
可她又不让人帮忙,秦朗实在担心,走上前,对她说:
“太太,您身子弱,万一伤动了胎气就不好了。”
说话间,霍少衍的电话打了进来。
他言简意赅地问秦朗:“她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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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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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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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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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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