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珍在一旁絮叨,“云姊姊熬好了药,娘子趁热喝了吧。”
清容看了一眼黑乎乎的汤药,皱了皱眉,“连喝了两日了,今日且歇歇。”
“没好怎么能停呢?娘子也不数数今日已经打了多少个喷嚏了?要是阿郎回来了,定然担心坏了。”
是啊,薛绍就快回来了。
清容想到这个人,忽而笑了笑,说道:“打喷嚏不是说是有人记挂着吗?说不定是你们阿郎太过思念我,才害得我打了许多个喷嚏。”
阿珍咯咯直笑,也打趣道:“娘子不想喝药就直说,还要拿阿郎出来做借口。”
这时,从门口传来一道低沉有力的声音,“你要怪到我的头上,也得好生把药喝了才是。”
门帘一挑,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外头大步走了进来。清容看见他,心中顿时亮堂了大半,其实之前不觉得,可她觉得自己在见到人的这一刻,对他的思念好似达到了顶峰。
她原本要起身迎他,可见他风尘仆仆,又低沉着一张脸,便也没往前凑,干脆利落地拿起汤碗将苦药一饮而尽。
就算是常年喝惯了汤药的,也还是被苦得皱起了眉,这药实在难喝得很。她摆摆手,对阿珍道:“行了,快拿下去吧。”
阿珍的目光在薛绍和清容之间打了个转,忍不住笑意,暗想还是阿郎的话“好使”,收好了药碗就往外头去了。
“回来了,事情还顺利吗?”薛绍看着清容有几分心虚讨好的眼神,心里的那股郁气和担忧也都消散了大半。
他放缓了神色,在她身边坐下,回答道:“还算顺利,已经接到了人,卢长史已经过去招待。”
原来如此,怪不得还是白日他就先回来了,合着是将事情交给卢长史了。
见清容思索着什么,不说话,他又想起了回来之后,听卢开彦说起的事。他又忍不住把眉皱了起来,低声道:“出了这样的事,怎么不早遣人告诉我?”
清容一听也反应过来了,“都知道了?”
薛绍点头,他的眼里都是着急和担忧,让清容跟着他在西州,他本就是担忧居多,更别说起了这样的事端,他实在不敢细想若是清容没能解决该如何是好。“若是真有什么意外,那可怎么办?”
清容知道他的担忧不假,心里熨帖,与他说道:“你自己也是有事在身,我若为这些事去扰你,你如何能顾得过来?”
他人不在城中,只怕回来也都来不及,倒不如等他回来再说。
清容见他不说话,主动拉过他的手,柔声道:“事出突然,实在是顾不得太多,我想你大概是能谅解我的。”
薛绍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见她这样,竟也慢慢平复了下来。她总是知道如何说话,让人觉得有道理而无法辩驳的。
薛绍顿了顿,面色总算是好看了,只是语气却听起来有些委屈,“还好是无事,要真有什么,莫说我没能帮上你,更是全然不知你境遇,从此以后只怕再不能心安。”
清容靠近他,将头轻轻地靠在薛绍的肩上,感受着他的体温与心跳,柔声道:“我知道,我都明白。”
薛绍揽住她的肩,垂眼看她,“若是下回再有这等事发生,定要及时知会我,莫想着自己一个人抗过去。你是我最最亲近之人,我怎能不为你的事而挂心?连你我都不在意了,我还去在乎谁呢?”
清容伸手拍了他一下,实在忍不住笑意,“好了,我都记着了。你如今说话可真是越来越酸了。”
“长嘴可不就是要说话的?”
清容笑应道:“你说的是。我也明白你的心意,可是你看,就算这回是我一人,不也化险为夷了?”
薛绍“嗯”了一声,静静地听清容说话。
“长宣,你想保我的周全,在意我的处境,我很欢喜。但你总有你的事要做,正如有些事我能帮你出谋划策,可并不是所有的事我都能帮到你,总也有我无能为力的时候,那你可会因此怨我?”
“怎么会?我的前途何须要你来承担?”
清容点头,“我自然也不会。虽然我们是夫妇,可总有你不在我身边,不能帮我的时候,我们总是要各自去面对一些棘手的难事,况且我也不想做遇事只会寻求庇护的人,毫无自保反击之力。所以这回,你同样也无需自责太过。”
薛绍心中涌过几股暖意,他捉起清容的手,吻了几下,“是我将你看得太弱了,却忘了,其实你本不比我差什么,还要更好。”
清容弯了眉眼,笑着道:“有这样好?”
薛绍很诚恳直白道:“自然不会是所有人都这般觉得,但在我这,唯你最好。”
清容语气轻快,“那不就够了?”
见她笑了,薛绍也跟着笑了。
“对了,那祈雨的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真是你请来的?”
清容摇头道:“我哪有这等本事?”
她要真这样厉害,莫说西州城了,就是整个大邺将她供起来都不为过,可她到底没有这等呼风唤雨的本事,说来这件事不过也有些投机在里头。
清容解释道:“说来天意难测,我立下承诺其实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我早前大约算到这干旱不会太久,在五月的时候便可结束,又连着几日夜观天象,这才定下了祈雨的日子。所以特意选在河谷旁,挑了中午的时候。可就算是这样,直到祈雨的那日,我也还是在赌。赌老天到底能不能帮我这一把,好叫我‘蒙混过去。’”
赌这一把,多少有些冒险的意味在里头,可那时候她也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薛绍闻言紧握着她的手。
清容笑了笑,“不过好在,我不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薛绍被逗笑,“你考虑的已经很周密了,老天怜你,哪能让你的如意算盘落空?”
“行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薛绍点头,“虽说是突然,不过我看倒像是有人早就预谋好的。”
背地里做了这样多,要对他和卢开彦下这样的手,是有多不愿意见到他们在这站稳脚?
“那你预备如何?”清容没问是谁,毕竟想想是谁受益在其中,也能知道问题在哪。
“自然不能放过他们。”薛绍低头倚着清容,他沉声道:“这事你别再管了,就交给我去查。”
清容应了声,也很是配合,柔声应道:“好,我都听将军的。”
薛绍不由心头微动,低下头来就要吻她。
清容仰起头,只是让他轻吻了嘴角,薛绍欲再继续,却被清容躲开了,“我感了风寒。”
薛绍挑眉看她,“不是说是我犯了相思,想你想的吗?”
清容知道他说的是她“打喷嚏”的事,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
他没恼,反而笑道:“但怎么我没反应,定是你不思念我,我该好好罚你。”
她眼里闪着戏谑的光,“你这一路风尘仆仆,还是先去洗洗吧。”
薛绍稳着气息,低低一笑,唇贴着她的脸道,“怎么?没沐浴连亲都不给亲了?”
清容如何没听出他的意思,他不过是想亲亲她,倒显得她自作多情主动求欢似得。不过清容也不好扭捏的性子,和薛绍做夫妻久了,也变得有些“不着调”了起来。
她看着薛绍,反而抬眼一笑,伸手环住他的脖颈,贴近他,低声细语道:“可这些天不见,我很是想你了,你难道不想我?”
薛绍垂眸看着她这般柔情蜜意的模样,不由得喉头滚动,想也不想道,“想。”
怎么能不想?他到底还不是活菩萨。
清容笑意更深,奖励一般得在薛绍脸上落下轻吻。
两人自黏在一起,就难舍难分,薛绍用力得像是要把人勒进骨头里一般,就在他要伸手扒拉的时候,清容一把撒开了手。
她稳了稳气息,看了看薛绍的“状况”,弯着眉眼,她笑道:“将军,你说不沐浴,能亲吗?”
薛绍闭了闭眼,眼角突突直跳,没脾气地笑了笑。嚯地起了身,大步流星地往外去,只留一句“马上就去”回荡在屋中。
清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捂住嘴笑,嘴上虽然骂他“不着调”,可心里却是泛着丝丝甜意。xǐυmь.℃òm
……
这回薛绍沐浴却是快得很,两三下清洗干净了就来找清容了。可是清容却笑着道,“我还没沐浴呢。”
薛绍装模作样地凑上去,埋首在她颈侧,深嗅了一口,“香得很,不必洗了。”
清容笑着摇头,“你不嫌啊。”
他直白道,“你不嫌弃我,我便心满意足了。我便是搓上三遍,也不如你的身子白…”
他故意把气喷在清容耳畔,又压低了声音,将话说得暧昧。
清容笑睨了他一眼,这人分明就是故意的,不过也的确将她的心弦撩动了,她笑而不语,随后便伸手勾住了薛绍的脖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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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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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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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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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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