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笑了笑,道:“娘子莫急,阿郎今日一早便回来了,如今在书房呢。”
清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与常宁说起自己愿替常宁打听消息,若是有了苗头,必要时愿意亲自去西州探寻李元敏的下落,若是找到了便好好安置她,保她安稳。可这前提是常宁要举荐薛绍为将,领兵西征。常宁自然答应了。
清容此番决定,也并不是单为薛绍而冲动行事,李元敏的事对薛家来说毕竟是个隐患,如今她已经知道了,早交给别人她也难免不放心。加上西州战事吃紧,朝廷派军支援那是迟早的事,薛绍有征战西域的经验,对此地局势比旁人要熟悉些,也不失为好人选。更何况,他去了西域,借着官府的力,办起事才能更加顺畅些。
“那我过去找他吧。”
今日常宁便进了宫,若无意外,此事便是板上钉钉了。这两日他都不在,如今人回来了,她也有些等不及要将此事告诉薛绍。
“回来了,在忙什么呢?”清容笑着进了书房,问道。
薛绍见她进来,有些紧张地将桌案上的纸盖住,后又觉可笑,还是将盖在上面的纸拿开了。
“可是打扰你了。”
薛绍摇头,“你来得正好。”
清容笑问道,“你也有事要与我说?那可真是巧了,看你着急,那你先说吧。”
可是接下来薛绍的一句“和离”却将清容后头要说的话硬生生堵在了嘴里,清容只觉身有千斤之重,无法开口。她无法相信这竟是薛绍要告诉自己的事?
清容的笑一下僵在了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你说什么?”
薛绍再次道:“我们…和离吧。”
清容盯着他,冷声问道:“当真?”
薛绍不敢抬眸看她,很快地嗯了一声。
意料之外,他没有等来她的质问,怒火,只有平静的一声,“行。”
清容垂眸便看见了桌上的和离书,她拿起和离书,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不由冷笑道:“原来是早都打算好了。”
真是枉费她费了一片苦心,前前后后打算这么多,可是他呢?却是早早谋算着要与自己和离,真真是可笑!
说完,清容不做片刻的停留,对着早已呆若木鸡的阿珍和颂月吩咐道:“我们走。”
薛绍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嘴里泛着苦,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本想着若清容问起原因,他还需得去找说辞去解释,可她却没多问半个字,原本他该如释重负才是…可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颂月和阿珍步步紧随清容回了房间,清容实在又气又委屈,语气也有些不好,“把门关上。”之后,又一言不发地坐下,阿珍和颂月这时候面面相觑,也不敢说话。等了半晌之后,见清容闭眼摇了摇头,颂月斟酌着开口道:“娘子莫气。”
清容蹙眉,将手中捏的皱巴的和离书放在桌上,“你刚刚也看见了,你说我如何能不气?”
“虽是如此,娘子刚刚还是意气用事,冲动了。”
清容没说话,复又闭了闭眼。
是,她承认,她的确意气用事了,尽管她面上是一派沉静。
颂月虽然对这些日子来薛绍的行为有些不满,可还是劝道:“娘子,说不定阿郎是一时糊涂,还没想好呢,娘子不如好好与他说说,别生了误会啊。“
“一时糊涂?”清容冷哼一声,“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你不必为他说话,他既然与我离心,难道还能强求?”
颂月看着清容,有些担忧,“娘子说如此意气的话…可不像是从前的你。”
清容一顿,沉默了片刻,点头道:“是我一时气急了,可我现在着实不愿理他。”
颂月还算镇定,劝道:“娘子,和离一事,不是阿郎一人说了便能作数的,也需得两家长辈点头同意,商议过后才能成。阿郎他…如今即便是动了这个念头,也未必真的会与娘子和离的那一步,只怕如今卢夫人和郡公都还不知晓此事呢。”
清容垂眸不语,云娘这时取了酪浆正从外头将来,见几人面色不好,气氛一时低沉,脸上的笑也凝住了,她小心问道:“怎么了这是?”
阿珍小声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把刚刚的事告诉了她,云娘闻言也很是吃惊,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看了眼清容有些气闷委屈的神色,一时也气上心头,她没想到阿郎竟然也是这种人!m.χIùmЬ.CǒM
颂月道:“这一日夫妻百日恩,娘子也不知阿郎到底为何这般,娘子难道真就为此对阿郎死了心不成,就甘心这样和离了?那怎么也该问个缘由吧?”
阿珍却替清容委屈,“明明是娘子一心为了阿郎,他不知感恩也就算了,现在倒好,还要反过来让娘子去求着他不成?”
颂月看着她,有些无奈,摇头道:“你就别添乱了,低头也并非示弱,忍一时,解眼下之难,等事情得了,娘子还是觉得气恨,难道还愁没法子教训回来了?”
清容一时心烦,摇摇头,还是说道:“算了,你别再说了,我现在不想听他的事。”
云娘沉着脸,拉住还要再劝的颂月,“算了颂月,这事又不是娘子的错,何必多说让娘子烦心呢!”
颂月苦笑着摇头,“话虽是如此,可并非是错不在身,就可以置身事外的,怎么样也该将事情掰开揉碎说清楚,把事情解决了才是。”
清容冷静下来,细细将事情在脑中思量了一遍,她松了口气,将桌上那张和离书又拣了回来,脸上的神色不明,也不知她在想什么,只是在旁人看来很是落寞。
半晌,她摆了摆手,轻叹道:“行了,这事先这样吧。对了,我前两日绣好的被面你可收整好了?”
云娘应道:“已经收好了,那些挑选的衣料首饰也整理得差不多了。”
清容点点头,语气淡然道:“我想先回家中,云娘你便后头跟来,叫人装点好之后送回陆府。”
云娘愣了片刻,面带担忧地应下了,“是。”
……
“咚咚咚。”
薛绍正在书房里坐着,翻开了一卷书,却是半天也没有看进去,不知清容此时会在做什么,她刚刚走时似乎很是平静,她可会生他的气…胡思乱想之际,就听见云娘的声音在外响起,“阿郎,婢子有事要寻。”
他以为清容有事,便扬声道:“进来。”
云娘进了书房,忍着怒气,脸色也不大好看。薛绍先开口问道:“可是娘子让你来的…何事?”
云娘冷着一张脸,“娘子已经回了娘家,是婢子有话要和阿郎说。”
竟然这般干脆利落?虽说和离是他提出来的,可想到清容毫无波澜的表情,还有丝毫不乱的安排…他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发堵。薛绍皱起了眉,“你说。”
云娘看着他那副冷冰冰,丝毫不在意的模样,便忍不住大声了起来,“婢子从前见阿郎待娘子那样上心,以为阿郎是个难得的有情有义之人,值得娘子托付。可没想到阿郎都是人前作戏罢了!娘子为了成全阿郎,如此尽心打算,可阿郎又做了什么?张口便是要与娘子和离,其实你也不过是个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的人!根本不值得娘子如此对待!”
她的父亲薄情寡义,她为母亲不值…那个人也一样,她带着这些怨与恨入了掖庭为奴为婢,她也未尝打消过念头…后来遇到清容,在众多的主子里,唯有清容真的待自己好,她开始替清容担忧,会被男子所伤,可见他二人相处,这些时日下来,她以为薛绍待清容是真心的,还替她高兴…可原来到底不是!其实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样的!
薛绍被人当头大骂一场,更不要说这还是底下伺候的下人,云娘早已豁出去了,想着便是薛绍责罚她,她也要将这些话挑明了说出来!可薛绍只是冷脸听着,却没有半分怒意,只是他却丝毫不知道云娘说的“打算”、“成全”又是什么?如何他便成了过河拆桥之人了?
他沉默着听完了云娘的指责,沉声追问道:“什么打算,什么成全?你们瞒了我什么事?”
云娘强忍着心里的畏惧,冷着声道:“阿郎何必装不知呢?事情如何你心里最清楚!”
不是要与娘子一刀两断吗?现在又来问这些做什么?也当真是虚伪,既然都说破了,还要端着一副深情厚义的样子,云娘心中暗暗不耻。
“把话说明白。我不知。”
云娘心里就没有把薛绍当做是正经主子,自然也不会对他的话唯命是从。可闻言她还是多了些慌张,如果娘子不曾告诉薛绍,那定然有自己的打算,刚刚她岂不是说漏了嘴…反应过来之后,她是更不可能再多说的。“阿郎要知道何必问我?娘子才是那个被阿郎伤了心的人!”
薛绍也沉默了,他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清容瞒了自己什么?而他又做了什么?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他脑力顿时变成了浆糊,让他无力困闷。多日来的压力仿佛如同洪水一般向他袭来,将他淹没,他失去了方向感…一时,竟不知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
云娘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书房,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
……
不管如何,他该去找她,亲自问清楚。
何况,他想见她,很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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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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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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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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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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