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前是怠于这些夫人娘子们之间来往交际的事,可是如今,她得多上心才是。可这样的不同于之前,自然引起旁人注意,褚氏听说之后,心中好奇难安,便坐不住来了清容的院子里寻她。
清容见褚氏来了,起身相迎,“大嫂,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可是有事?”
褚氏扯着笑,说道:“也没什么事,不过是来瞧瞧你,听说你这几日正忙着?”
清容不解,微笑道:“大嫂说笑了,我这几日也不过是闲着,哪有什么事。”
褚氏呵呵一笑,心中却是不满清容这副什么都淡淡的样子,“对了,你可听说了,那常宁长公主被圣人下旨贬出雍城和驸马去了封地。”
清容自然听说了这事,据说那位平日素来盛气凌人的常宁长公主对此竟然没有半分辩解,坦然接受了这件事,和驸马很快就启程离开了。她点点头,神色感慨,说道:“倒是听人说起过几句。”
褚氏不知内情,想探听些消息,故而问道:“可这内情我却是不知了,那日你与魏国夫人从宫里回来,可有听说什么?”
清容讪讪一笑,道:“阿嫂莫说笑了,我虽是和魏国夫人一道进宫,可也仅此而已,这贵人之间的事,我哪里能知道什么呢?”即便是知道,她又有几个胆子敢在外头乱说?何况她并不觉得褚氏有这样可信。
褚氏被呛,面色微红,见问什么清容都这般敷衍,一股怒气从胸腔升起,偏又不好当着面发作。她强抑着,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来,“这倒是。”
两人不痛不痒、干巴巴地说了几句后,褚氏便拂袖而去,片刻也不想多待。
过了两日正值薛绍休沐,他特意一早带清容去了车马院。他也知道陆清然没有那么快出宫的事,知道清容心里牵挂,可他又是个不怎么会说话的,宽慰不好人,也不知这事要如何宽慰,只好想着做些什么,能够让清容高兴些。
清容问他:“带我来这做什么呢?”
薛绍道:“过些时日你我要一同去围猎,我替你挑了一匹好马,带你来看看。”
“噢?”说起这个清容倒真的忘了这件事,还好他提起了,她笑了笑,“好。”
薛绍用手指了一匹高大健壮的青骢马,问道:“就是这匹,你可喜欢?”xǐυmь.℃òm
清容虽不比薛绍成日与马打交道,这样的好马对她来说的确少见。她有几分欣喜,走近了几步去看,转头问道:“这马可是难得认主的?”
“不会,它性子温顺,给你骑最是合适。”
薛绍见她欢喜,便说要带清容去郊外骑马,也好让她先提前适应这匹马。清容见他也有兴致,也答应下来了。
只一到郊外没多久,薛绍便来敲清容的马车,他笑了笑,道:“下来,我带你骑马。”
清容睨他一眼,心里觉得好笑,但也依了他的意思。薛绍让清容先上了马,一开始青骢马还认生,不肯让她靠近,薛绍带着先抚了马头,过了一会之后,等白马再让清容上马,他也紧随其后上了马。
清容笑着问道:“不是说了让我骑?”
谁知那人却一本正经道,伸手将她环在怀里,用披风裹住了她,“我担心它认生,颠了你。”
清容好笑,偏头去看他,道:“我可是会骑马的,哪有那么容易颠着?”
薛绍嗯了一声,问道:你“几岁会骑马的?”
“大概八九岁之时。”
薛绍点点头,这倒不足为奇,大邺建国乃是靠武力夺天下,开国的功臣名将个个都是武艺高强,英勇善战。骑射狩猎在雍城里也是风靡一时,即便是到了今日,雍城官眷显贵里女子擅长骑射也不在少数。莫说她八九岁才学的骑射,便是这四五岁的孩童对这弓马也十分有兴趣。
清容问道,“你呢?”按说像薛家这样的武将之家,该是从小便接触这些了吧。
薛绍答道:“我四岁学的骑马,开始是叔父带着我,后来熟练了些,才和临让一道随叔父学弓马。”
“临让,是?”这名字倒是耳生,清容想着。
“临让便是三叔母在崔家的子侄崔辰钰,长我两岁,因叔母的缘故,他便小时来了薛家与我一道跟着三叔父习武,学弓马。”
竟是他!如此说来,薛绍与这崔辰钰的关系匪浅,她随意点了点头,“倒是有些印象。”
薛绍笑了笑,说道:“你大概不记得,我迎娶你之时,他也来随我一道接亲来着。”
“噢?”清容微愣,原来他也来了?她脑中闪过一个极模糊的清俊面容…不会,就是他吧?清容有些不确定地猜测着。清容又问,“他比你年长,为何如今还未娶妻呢?他家中都有什么些人呢?”
薛绍收了笑,语气也淡了些,还是答道:“从前是因为母服丧的缘故,后来家中长辈有意为他寻亲,因某些缘故,并未定下。临让如今是家中独子,父母也已不在了。”
清容凝神听着,追问道:“未定下,这又是什么缘故?”
薛绍盯着她,有些吃酸,“你很在意?”倒比问他的事竟还要上心些,薛绍暗自想道。
清容还未体会出什么,心想着或许该与裴泠娘多走动走动,嘴上却说了一句,“那是自然。”又问道:“他人品如何呢?”
“自然是难道的正人君子。”薛绍眸色一深,有几分切齿的意味,很是霸道地拥紧了清容,哼了一声,道:“就算是这样,他有什么好值得你在意的?”
清容喔了一声,半晌,才回味过来,她哑然失笑,伸手拍了拍薛绍,“你又想什么呢?不过是有人在意,我替她多问几句而已,你既与他相识,我不问你,问谁?你自己从前和我说过的,我问你,你会知无不言的,作数吗?中郎将。”
清容微微一笑,眸子里还透着几分狡黠,薛绍见她这模样,心里竟然是觉得有些满意的,他低低一笑,说道:“作数。”末了,又在清容的耳边低语道:“那你要怎么报答我?”
清容转头,睨了他一眼,道:“你倒精明,原是不肯做亏本的买卖。”
“不敢,你去寺庙上香求愿,若事成,尚且要回去还愿,你又怎不说佛祖精明。”
清容闻言眉梢轻挑,不由失笑,她故意说道:“这自然是不一样的,神佛无心,泛爱世人。我以为你是我的夫婿,自然愿意为我,莫非你觉得我于你来说也是“芸芸众生”吗?”
薛绍立马便出口否认道:“自然不是!”她对自己来说怎么会是“芸芸众生”呢!虽知道她是故意逗自己的,可听到清容这样说,他心中又泛着丝丝甜意。
他看着清容带着笑意的侧脸,忽然想起半年前她曾和空寂说过的话。半晌,他将自己思量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他一字一句道:“神佛无应,可人有情。也唯有人才会在意,能够事事依顺,事事回应。”
神佛无心,天地不仁,动心起意的始终都是人罢了。
清容微愣,一是觉得这话有些熟悉,好似自己也曾说过。二是惊讶薛绍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倒与她不谋而合。可清容自然不知道薛绍是听过她说这话的,也是反复在心中思量了许久,才将它说出来的。
她没有说话,她听懂了薛绍的意思,半晌,才垂眸一笑,看向远处,嗯了一声。原来冬日的郊外风景也很是不错,她心道。
两人共骑于马上,缓步而行。留下后头一同跟来的下人,阿珍看过去,一时也有些看呆了。冬日的暖阳照在两人身上,给人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华,阿郎俯身倾耳,不知在与娘子说什么,娘子脸上也挂着淡淡的笑意,就好似一对神仙眷侣,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对男子来说,猎场不仅是作为闲时消遣的去处,更如同战场,每一次的大显身手都可能是自己得到天子赏识,能够平步青云的机遇。
十一月下旬的冬猎,薛家便只有清容夫妇随行其中,而薛家后辈中比薛绍官职大的儿郎都无此殊遇。薛绍有幸同去,自然便成了家中最显眼的那一位,有人羡之,有人不屑,有人感叹…但不管如何,大家都心照不宣地认为这种时候,薛绍能成为永王旧党中的例外,都是清容在皇后那边得脸的缘故。如此一来,这荣国公府那边更是成为不少官家夫人奉承讨好的对象,比起从前,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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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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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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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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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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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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