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又道:“反正夫人闲着也是无事,不如随我一道去吧,难道夫人还不肯给我这个面子?”
清容有些无奈,她笑了笑,“夫人这话又是从何说起,我初到西州,对西域之事不甚了解,更不用说陪着夫人解闷了,只怕还要败了夫人的兴致,那我岂不是罪过大了?”
张氏听完还觉有些道理,可是陆清容若不愿去龟兹,那她又如何办成世子交代的事?这可真是让她有些犯难。“那三娘不愿去,我便留在这好了,难得来一回,夫人该不会嫌我多事吧?”
清容修养甚好,愣是能端出一副体面的微笑来,摇头道:“怎会呢?夫人愿意,我求之不得。”
张氏满意地笑了笑,“那便好。”
眼瞧着就到了用膳的时候,崔丽娘与其他几位女眷来了庭院的席上,又如前日清容刚来那般,走了一番场面,清容虽然不见怪,可多少也觉得有些麻木无趣。
席间清容便叫人将准备给诸位的厚礼都一一奉上,都是质地用料上佳的金玉首饰,这也罢了,便是那些小玩意也都是难见之物。有个由黄金打出来香囊,既小巧又精致,无论怎样转动,里头的香料都是不会撒出来的。众人见清容出手这样大方,也不免开始念着她的好,看她为人和气,也对她不再那么如临大敌一般。
散席之后,大家便告辞离去,张氏则住在官署别院的客房中。
许是因为来了月事,清容总是感觉疲倦,回到家中之后,便回房睡下了,一觉起来已是黄昏时分了。
清容隐隐约约听见外屋有人走动的声音,闭了闭眼从床上下来,果然是薛绍从外头回来。
薛绍见她出来,不禁皱眉道:“怎么穿着单衣便下榻了?如今晚上冷了,也不当心着凉!”说着便去里屋找了件披风给清容披上。
清容刚醒还有些睡眼惺忪,她缓了缓神,主动扑进了薛绍怀里,心道,这样岂不是更暖和?
见她不说话,又这样依赖自己,薛绍一时有些发懵,声音发紧,“怎么了?累了?今日受委屈了?谁让你不高兴了?”
清容摇头,闭着眼,闷声道:“没有,就是想你了。”
薛绍闻言一愣,心中顿时涌入一股热流,浑身充斥着暖意,情不自禁地将清容抱得更紧了些,他垂眸看着清容,低声问道:“饿了?”
“嗯,最近没什么胃口。”
她最近的确吃饭没什么食欲,路上的时候也是,那时薛绍以为是路上餐食简陋,她不想吃,可是这两天看来,好似她是胃口不佳。许是水土不服,加上清容又来了月事,看着气色很是不好。
薛绍担心道:“之后你都在家中好生歇着,没有要紧事就不必出门了。我看你是累着了,且好好歇息几日,左右现在也没有什么要紧事。”
说完,他又想起清容昨日提的事,道:“我已经按你所述的特征,吩咐亲卫去暗中找了,只是还需些时日,宽心些。”
清容睁开眼,轻叹了口气,“如今也只能先这样了。”
接下来的几日清容都闭门不出,说是病了,在家中养病。虽然事实如此,但也不免让旁人心中怀疑真假。要不然怎么在家中养病,还有商户特意抬了几大箱子的货物去到清容家中,有几个人病了,还会想着这些?众人也不知道这样一个只知享乐挥霍,不晓事理的女子,怎么也会入得了圣人和皇后的眼?
而如今被传谣的正主正看着院子里两大箱子的东西,她微笑道:“安郎君可是有心了,刚到西州,还劳烦你亲自跑这一趟。”
站在一旁的安七郎摆手笑道:“应该的,原是和夫人说好了的,本要带夫人去家中商铺的,听说夫人在家里修养,这就叫人挑了出来,送到这让夫人挑选。夫人可慢慢挑,若是都中意,那全拿去也可,某分文不取。”
清容摇头笑道:“这如何使得,安郎君是生意人,就按做生意的规矩来就是,不必如此破费,若是这般我日后便是无颜相对了。”
安七郎道:“这算得了什么,某是早和娘子说好了的,这回是某第一次领队回西州,路上与娘子一行为伴,更是多了不少便利,这回怎么也是我该多谢娘子才是。”之前安七郎只知道她是官眷,到了西州打听过后,才知道清容竟是薛将军的夫人,因而要比之前更为上心,更是多了几分拘谨。
清容心里明白,但还是婉拒道:“安郎君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该如何还是如何。不过,我的确有件事需要安郎君帮忙…不知道你是否记得…”
安七郎拍了拍胸脯,连声道:“我记得!还请夫人借一步说话。”
清容点头,两人走至院落一旁,安七郎压低声音道:“我回来时,已经与我家兄长说了这件事了,托他在西州几家大的商队里打听…不过,我还是不免要提醒夫人一句,这种事夫人不可期望过高了,从都城随商队来的男女都不少,这都过去一年多了,是否有人记得这也难说。再说了若是…若是那位娘子阴差阳错被卖作女奴,被发卖了出去,可就难找了…”
清容轻叹了口气,她又何尝不知道?她道:“多谢安郎君好意,可即便是这样,也不能不找,若是有半分下落,还麻烦安郎君及时告知一番,我在这谢过安郎君了。”
安七郎见清容态度如此谦和,也体恤她的担忧,连忙摆手,叹道:“使不得!夫人言重了,既然夫人都这般说了,我也定会上心的!”
清容点头一笑,“多谢。”
不多时,清容也很快挑好了给四娘选的东西,又吩咐云娘取了钱财,一定让安七郎收下。安七郎来时虽说做好了分文不取的准备,见清容这般,自然也是笑着收下。琇書網
说起钱财,安七郎便想起了这几日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清容几日不曾出门,也没听说过,又听是和寺庙有关,一时也有些好奇。
安七郎道:“其实我也不过是今日早上才听人说起,说是今早千佛寺有僧人去官府报案,说是淮洛来的僧人窃取寺中财物,那僧人死活不肯承认,扬言自己是被污蔑的,与他一道从淮洛来的师兄弟也给他作保,说这事其中定有误会,千佛寺的僧人便带人去那盗窃僧人的屋子里搜查。结果,夫人你猜如何?”
怎么还卖上关子了?在一旁的阿珍听得入迷,清容颇有些无奈,她微笑问道:“结果如何?”
安七郎讲得起劲,“结果真让人给搜出来了一袋子的钱财,这回人证物证俱在,便是来也赖不掉了,可是那偷窃人和他的师兄却是直言冤枉,那师兄还愿意亲自掏钱还给庙里,只说要平息这件事,不要对外声张。”
这话倒是没错,千佛寺的僧人就算再排外,也不会不见不顾及佛门的名声,闹得这么大,竟然还要对簿公堂。“那之后呢?那千佛寺的主持不肯息事吗?”
安七郎摇头,“这却不是主持不肯息事,而是那位师兄!他说真正窃财的另有其人,他却一定要坚持报官,查明此事,不仅还自己清白,也要找出陷害他的人。”
清容点头道:“这倒也无可厚非。”
此时,安七郎话锋一转,拔高声音道:“可关键是那位偷窃的僧人却不肯了!他说既然这钱还上了,便不用再追究了!夫人你说,这难道不是做贼心虚?怕叫人识破不成?眼见这两师兄弟各执一词,为此争执,千佛寺也有僧人说要报官,这不就闹到公堂上!可依我看啊,这事根本就不用审,定是那人偷窃,否则他又为何不敢站出来,想要息事宁人?只可惜这样正直的师兄竟然有这样一位败坏佛门规矩的师弟,白白让他出钱又出力,却是扶不起的阿斗。听说,这盗窃的还是什么高僧的弟子,是个法师呢,叫什么…空寂的?”
清容闻言顿住,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空寂,盗窃寺中财物?
阿珍和颂月几人在旁也是大吃一惊,空寂法师竟然也在西州吗?清容不敢确信,问道:“你说谁?”
“空寂法师…”见清容神情有些不对,安七郎试探道:“怎么了夫人?你从前听说过这个法师的名讳?”
何止听说过,还有过几次交集呢。只是,怎么会?清容不相信空寂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听过,你可知卢长史如何判此事?”
安七郎挠了挠头,“还…不知,今早才闹上的公堂,夫人若想知道现在就可叫人出去打听,这西州地方不大,消息也算是灵通。”
清容忙让云娘出去打听了,她和安七郎道:“安郎君不知,我和空寂法师也是见过几面的,家父至交便与空寂法师的师父交好,我不知他也来了西州,又出了这等事,实在叫人不安。”
安七郎一时惊讶得瞪大了眼,“夫人…竟然认识他?”
清容点头,“从前他为人宽厚,应该是不会做出这等事的,这里面指不定有误会呢?”
安七郎一时也不知要说什么好,“夫人就是心善,这知人知面不知心,也难说得很。”
清容微笑道:“倒也是,多谢安郎君提醒。”
清容也无心听他说下去,岔开话头,随意聊了几句。见清容有些意兴阑珊,安七郎也主动告辞了,等快走时,安七郎还不忘和清容道:“噢…对了,难得与夫人投缘,之前与夫人说好的,届时,还望娘子能来。”
清容想到之前安七郎说的事,笑意更深,点头道:“你放心,我定会出席的。”
刚好今日薛绍也从外头回来,就听见两人说的这两句。
安七郎正往外,便见一个高大的男子站在那,面色肃然,神色冷的让人忍不住发颤。来送客的颂月在旁行礼,唤道:“阿郎。”
原来这就是薛将军,没想到今日竟让他见到了。安七郎反应过来之后,打起十足的笑容,“薛将军。”
颂月解释道:“此人是胡商,唤安七郎,来给娘子送东西的。”
安七郎?他可是听说过这名字。
薛绍点点头,简言道:“有劳。”
安七郎正要攀谈几句,只见他面无要交谈的意思,也只好笑笑,“将军客气,既如此,某便不打扰将军和夫人,这便告辞了。”
“颂月,送客。”
说完,薛绍便头也不回地大步往里走去了。安七郎见多了颐指气使的官员,对薛绍这般冷淡却客气的态度,更不甚在意,他转头和颂月打听道:“这将军看着高大英俊,只是看着也怪唬人的,夫人难道不怕?”
颂月抿嘴笑了笑,“我们将军在夫人面前可不这样。”
……
这边薛绍刚进屋,清容便迎了上来,问道:“你回来了,我刚好有事想要问你。”
“你也听说了空寂法师的事?”薛绍看了清容一眼,消息倒是够快的。
清容点头,问道:“那卢开彦是如何审的?”
薛绍道:“听说了一二,说是扣下了法师,但是还未说如何处置。怎么,你想管此事?”
“若是冤枉的呢?”
“或有可能。”薛绍看了她一眼,明白清容的意思,沉声道:“那你且去做吧。”
清容点头一笑,“有将军这话,我如何能不听?”
薛绍伸手弹了弹她的额,神情颇有些无奈,“这话我却不敢当。”
清容笑笑,薛绍又问,“刚刚那个胡商来送什么给你,你又和他说好什么了?”不过路上一起走了一段时日而已,竟来往这样热切了?
“不过是些首饰香料之类的,他特意带人送来的。”
薛绍拉起清容的手,神色认真,沉吟道:“你想买什么,让云娘她们陪你去就是,不要白得别人的。”
清容无奈一笑,“我自然是付了钱的,哪能白拿呢。”
薛绍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笑道:“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数。”
在一旁的阿珍没有说话,死死地忍着才没笑出声来,阿郎这怕不是醋了吧?
「霸总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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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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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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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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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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