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华英忽的升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她转身就着来时的路悄悄出了郑府,这条路还是当初郑元风悄悄给她留的,让她可以不必送帖子就能进来寻他,如今没想到派上的竟是这样的用处。

  她一路赶回白府,路过璟王府时怔了怔,见那王府里如今铺红盖绿的,分外喜庆,她一时心如刀绞,璟王这又是何苦?

  一旁的茶客围在一个碳盆边正打趣:“这王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虽说这娶的是个封家嫡女,但是一个死了的,还是个和离了的,王爷这样的权势,怎么偏偏对着这封家姑娘死心眼。”

  “你是没瞧见当初抢棺椁的时候那阵仗,军队都出动了,当时还是十六个将士将那棺椁抬走的。”

  “什么和离,是封小姐将世子休了!我有亲戚就是在璟王府里当值,她端茶水的时候可是瞧过那休书的。”

  白华英内心坚硬的冰块忽的化了一小片,原来当初璟王丢过去的,是替她写的休书。

  她凝着那大红喜庆的绸布,咬了咬牙,抬步去了璟王府,守在门口的人见她戴着斗笠,语气不悦:“王府重地,不得擅自踏入。”

  “我找王爷有要事。”白华英的脸拢在斗篷里,胎记若隐若现。

  “各个人找王爷都有要事!看见侧门没有?去排队。”守卫指了指那小门,有人排着队在递帖子,白华英却什么也没有,若不是因为璟王府戒备森严,她早就翻墙进去了!

  “算了。”府坻的正门口置有屏风,正院里是个什么情形,白华英也瞧不见,她转身离开了璟王府。

  大街上人人都喜笑妍开,新年将至,是阖家欢乐的好日子,她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封家如今也贴了大红绸布,一派喜庆洋洋,那帖子她看了,日子是新年的前三天。

  白华英转了一圈,悄摸了摸手里关于侯府的罪证,一个小乞丐朝她伸出手,可怜兮兮的:“行行好吧……”

  白华英挑了挑眉,打量着眼前这七八岁大的小乞儿:“我可以给你钱,但你要帮我做一件事。”m.χIùmЬ.CǒM

  “好。”男孩子生得很瘦,身上裹着件油腻的黑棉衣,棉衣好几处都破了洞,白华英有些心疼。

  “你将这个东西交到大理寺去,这钱就是你的。”她刻意将帽沿压得低了些,伸出去的手拢在衣袖里。

  小孩儿黑乎乎的手接过东西,在上头留了个乌青的印记:“大理寺在哪?”

  白华英狐疑道:“你不是上京的?”

  小孩儿摇了摇头,他对这乞讨的生活似乎习以为常了:“北域雪灾,爹娘都冻死了,我是逃难过来的。”

  白华英指了个方向:“一直走,瞧见大理寺三个字就是了。”

  小孩儿拿着罪证接过银钱便跑了,白华英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回了白府。

  秀心见她回来了,忙迎了上来,低声道:“芹小娘如今正在院子里头闹呢,大娘子将她那院子围的死死的,先前递了消息出来,片刻的功夫就让大娘子的人拿住了,如今瞧着,想来咱们的好日子也要开始了。”

  白华英绕过长廊,凝着那结了冰的池子叹了叹气,树欲静而风不止,眼下白府里乱成这个样子,但以白耀辉的性子,只怕没两天又会将芹小娘复宠,毕竟在白耀辉看来,芹小娘犯的也不是什么大事。

  秀心见她缄默不语,悄声道:“听闻白家如今逼着勇安侯府的要先前的嫁妆,这几日只怕是又有好戏看了。”

  白华英抬步进了里屋,屋子里续着碳,暖洋洋的,她舒坦的靠在塌上,顺手拿了个小话本子瞧,大理寺张敬同与那郑雄私底下也是有过几分交情的,如今得了那罪状,必然会知会郑雄一声,如今这勇安侯府,有好戏看了。

  “盯着侯府。”

  秀心递了茶盏过来,狐疑道:“小姐,侯府左右与咱们白家也没什么干系……”

  白华英翻了页小话本,淡道:“若侯府倒了,你以为官家会扶持谁?如今大哥哥要春闱了,朝堂必然是用人之际。白家……或可一争。”

  如今的白府,不比封家,没有丰厚的底蕴与人脉,曲指点着桌面,昔日里清澈的眸子变得精明起来,秀心一时欣慰不已:“这么说来,若是大公子他日得了宠,分了府,咱们的日子可就真好起来了。”

  其实还是有区别的,封家的哥哥她只盼着能够平平安安,诸事顺心,白家的这个她却盼着他能出人头地。

  “就要过年了。”她叹了叹气,年后就要去国子监了,一群小孩子念书的地方,如今她没想到自己竟还要去重新念一回。

  “是呢,对了,伯爵府里来信了,奴婢差点忙忘了。”秀心将信呈给她,欣慰不已。

  白华英接过那信件,上头印有伯爵府的标识,印象里,伯爵府通信都会做这样的标志,以防有心人利用那来往信件挑事。

  信里扬扬洒洒的写了一大片关怀的话,又写了这些年老两口四处游历的趣事,末了还在写着,新年归府,到时候差人来接她们兄妹二人过府去过年。

  伯爵府,白华英将信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回想起这上头那诙谐轻松的措辞,一时竟有些陌生,这位伯爵府的老太太是个爽利的性子,得了个独立,二人宠得她单纯良善才落了这么个下场,她将信丢进了碳盆里。

  火光窜了起来,那字顿时烧了个干净:“年三十外公他们要回来了。”看样子,她要准备一出好戏给他们才是。

  秀心闻言欢喜道:“老太太可算是要回来了!咱们也算是有个盼头了!先前奴婢听说,伯爵府有意让大公子承继呢。”伯爵府可不知比白府要高了多少个层次,当初若不是白父诓骗了那单纯良善的小姐,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

  白华英一时竟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错觉来。

  “你去备些她们爱吃的,顺便将母亲的东西也清一清,若有少的,借出去的,一律都收回来。”她瞧着手里的话本子,那上头正说着痴男怨女的故事,她觉得无趣,又将手里的书丢到了一旁。

  “去找找,可有本叫《夜志录》的书。”幼时她在封家倒是喜欢看小话本,书房里摆了满满当当一堆,每一回出了新话本子,她总是第一个得的,如今历经种种,早没了当初的纯善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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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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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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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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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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