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月持着双股剑,在庭院中沐着月光,演练樊公孙氏所教的剑法。
只见她身轻如燕,剑光如梭,院中烛火发出的微光,经过剑身的反射,将整个庭院照的忽明忽暗。
一路剑法练完,画月收势,又长吁了一口气。
刚想转身离去的她,突然瞥见院中的石椅上,不知何时,坐着一位老者。
感官灵敏的画月心中一惊,这老者在身旁这么久,她居然浑然不知。
将双剑慢慢握紧,一脸戒备的画月,仔细看向那老者。
对方的脸依稀有些眼熟,正是昨日在客栈大堂中演奏胡琴的费翁。
画月刚想开口相询,不料费翁先开口问道:“女娃,你的剑法,是谁教的?”
画月迟疑片刻,含糊说道:“一位长辈。”
费翁问道:“你那长辈,可是姓公孙?”
画月不清楚对方的来意,闻言有些紧张。
费翁慢慢站起身来,敲了敲佝偻的脊背,对画月说道:“某年少时,曾去关中游历,有幸见到公孙氏的剑舞,当真是器动四方,如梦如幻。”
听见老者口中的赞赏,画月脸上隐隐现出得意。
费翁见状,微微摇头,又说道:“只不过,公孙氏的剑乃是舞优之剑,却非武者之剑……说到底,中看不中用罢了。”
听见这话,画月有些气恼,对费翁说道:“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闪了舌头。”
费翁也不辩解,只是站定在原地,示意画月出剑。
见对方年事已高,又不像有武艺在身,画月起初还想推辞。
费翁用言语相激,画月实在气不过,终于向前者刺出了一剑。
这一剑去势极快,又夹杂着残影,寻常人恐怕连如何出剑都看不清楚,但令画月震惊的是,费翁仅仅只是伸出手掌一推,就将这一剑挡了下来。
画月不敢相信的看着对方,费翁却说道:“别愣着,公孙氏教了你什么剑招,统统使出来便是。”
画月咬咬牙,循着公孙大娘的剑招,全力施展了起来。
费翁双脚立足之处为圆心,一臂所长为半径,就在这一个圆圈之中,动作也不见多快,只是停、走、弯腰、侧身几個动作,就将画月的剑招统统躲避了过去。
一整套剑法使完,画月累的气喘吁吁,却连费翁的一片衣角都没有碰到。
惊讶、沮丧和怀疑,使得画月拿剑的手,都微微颤抖,整个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费翁看着画月,轻轻叹了口气:“你这女娃,本事倒还有些,但心性实在太差……喜怒形于色,哀怨生于心,岂有不败之理?”
画月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剑,整个人发愣在原地。
费翁:“剑法与戏舞不同,戏舞有编排,亦有戏本,而剑法则不应拘泥于剑谱,沉迷于剑招,却是见机而行事,因势而利导。”
画月闻言,心中一凛。
一旁,刚刚进了院子的周钧,从头到尾瞧见了画月和费翁的比试,一边在心中猜测费翁的身份,一边走过来拱手说道:“敢问……?”
费翁对周钧摆摆手:“闲话留在路上讲,让你的手下开始收拾行装。”
周钧怔在原地:“收拾行装?去哪里?”
费翁:“莫要多问,迟了就有麻烦。”
周钧思虑片刻,喊来孙阿应和龙祁,命他二人传令下去,打包行李,以备不时之需。
听见动静,早起散步的封常清,来到院中,见到周钧一行人打算离开,心中疑惑,问道:“周监这是要去哪里?”
周钧还未回答,罕古丽突然跑了进来,又对费翁说道:“印主,他们来了。”话音刚落,客栈外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就连地面也跟着抖动了起来。
周钧与封常清对视了一眼。
周钧下令,抬来重物,封住院口,又让孙阿应领唐卒穿甲持戈;封常清来不及去叫醒安西军卒,便找来一身革甲,又临时选了一把趁手的兵器。
此时的石城镇,天边还是微微发亮,许多居民仍然在半梦半醒之中。
院墙外杂乱的脚步声和兵刃的相击声,将整个长云客栈笼罩在了紧张和不安的氛围之中。
孙阿应等唐卒拿出手弩,攀上墙头,看着昏暗中涌来的敌人,没有丝毫的留情,按下了弩机。
只听一阵刺耳的破空声,此起彼伏的响起在墙头。
一声又一声沉闷的惨叫,纷纷从院墙外传来。
封常清经历过战阵,只听了一会儿,便知晓院墙外的敌人,并没有受过什么训练,仅仅只是遭受了一阵箭雨,便有人转身想逃。
就在院墙上的唐卒,弩机杀敌的时候,费翁从地上捡起一段树枝,又对画月说道:“女娃,剑究竟是怎么用的,等会你可瞧仔细了。”
画月面露疑色,还没来得及询问,小院另一侧的院墙,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土石飞溅,墙体坍塌。
一根铁杵,破开院墙,打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又一群敌人从缺口处,冲进了小院,却是利用声东击西的办法,打了周钧等人一个措手不及。
孙阿应连忙指挥唐卒,变阵迎敌,龙祁则带着龙部护卫,守在了周钧的身边。
那用铁杵破开院墙的人,是一个身形高大、肌肉贲张的沙陀。
除了他以外,另有几人,周钧倒是也认识,这其中就包括使藏幡剑的道士清衍子,还有昨日见的那身穿红衣的妖娆男子。
领着众人的清衍子,在小院中看了一圈,最终将视线落在了费翁身上。
他先是将武器收好,又恭敬的说道:“隐门执堂清衍子,见过右印主。”
拿着树枝的费翁,在院中众人的注视下,慢慢走上前去。
在周钧看来,这位擅长演奏胡琴的老者,昨日还是一副寻常百姓的模样,现在却完全换了个人一般,浑身上下隐隐散逸着一股肃杀的气场。
费翁站在院中,初升的阳光照在他的背上,将他整个人照的如同出云山巅一般,巍峨高峻,岿然不动。
清衍子见状,躬身行礼,额头上隐隐有汗珠溢出,口中强自说道:“隐门执堂捉红,还请右印主回避。”
周钧和封常清听见这话,二人心中有着不同的理解。
周钧自然知晓,这群人的目标,正是自己;封常清却以为,他调查北方军卒暴毙一事,无意间发现隐门踪迹,故而下令安西都护府追查,却是走漏了风声,引来了杀手灭口。
费翁将树枝斜指向地面,丝毫没有让路的打算。
清衍子咬着牙,语气放缓,再次劝道:“此次捉红,关乎隐门将来的生路,右印主当以大局为重,否则的话,就是与全派上下为敌。”琇書蛧
费翁朗声说道:“隐门成立之初,以天神大同为己任,传教立信为根本……现如今,还剩下些什么?杀人、劫货、灭门、掠口、渎神……你们摸着良心问问自己,心中可还有神灵?”
清衍子闻言,身体一颤,手中的动作也顿住了片刻。
一旁的秦相璧见状,连忙喊道:“莫要听他胡言乱语!隐门要想壮大,想要成为西域第一大派,去掉这些老顽固就是当务之急!”
院中的罕古丽,冷冷对秦相璧说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看见罕古丽,秦相璧恨恨说道:“师妹你好狠的手段,昨日入了客栈,你就在我身上下了冥花,这才使得我听闻琴声,心神受扰,引得毒发。”
罕古丽冷笑道:“要不是看在昔日同门的情分上,你哪里有命能走出这里?”
秦相璧心生怒火,朝身边众人喊道:“别再废话了,大家一起上,事成之后就有享不尽的好处!”
费翁将树枝横在胸前,沉声说道:“既然执迷不悟,今日就别怪老夫不讲情面、清理门户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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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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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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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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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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