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的现场,被武卫和唐卒围的水泄不通;燃起的火把,将整条长街照的煌煌无浊。
敦煌郡的文太守,站在周钧的身旁,借着火光瞧见了街上的尸体和血渍,面对这样一片狼藉,不禁心生慌张。
负责考课举核官吏的陇右采访使,来到敦煌的第一日,就遭到刺杀,险些就丢了性命。
偏偏这位周监,还是朝中的红人,无论是圣人,还是右相,都对其赞誉有加。
于情于理,他这个刺史都难辞其咎。闹得不好,罢官问罪,也是寻常。
想到这里,文仲俞额头冒汗,手脚发颤。
周钧瞥了他一眼,又朝身旁的龙祁问道:“你是如何来的?”
龙祁:“我本在廨所中练武,突然听见求救的响箭,便跳上围墙,一路赶到了这里。”
见周钧将视线投过来,画月说道:“响箭一物,并非是我的主意,而是孔攸的点子。他说二郎在凉州得罪了不少人,让我无论何时都要跟在你的身边,万一出现险情,便用响箭呼唤援兵。”
周钧也是一声叹,心中暗道,难得孔攸想得周到。
片刻之后,孙阿应领着手下,来到周钧的面前,先是唱了个喏,接着呈上了一物,说是从尸体上寻得。
周钧借着火把看清了那物。
那是一件木头做成的令牌,外面还刷了桐油,上面篆刻着一個符号——『∩』,那符号又用朱砂涂成了鲜红。
龙祁看见那令牌上的符号,身形一顿,又低声说道:“隐门。”
周钧听见『隐门』二字,又看向那符号『∩』,转头朝龙祁问道:“何谓隐门?”..
龙祁:“我听族中的老人们说过……隐门大约是在秦朝末年建立,发起于西域的喝盘陀。”
“隐门起初仅仅只是地名,它指的是一处石窟,那里原本是苦修僧的聚集地。佛教、祆教、闪古教、基督教、萨满教等等苦行者,聚集在那里,辩经和讲法。”
周钧:“一个辩经的地方,怎么会冒出一群刺客?”
龙祁:“隐门中的一些教徒,在辩论之中博采众家之长,将诸多教派的教义,融会贯通,提出了『天地亘古,万神大同』的理念。”
周钧听了一愣:“这句话的意思,是指天底下所有宗教的神,只不过是叫法不同,归根结底其实都是同一个存在?”
龙祁点点头,继续说道:“隐门的宗教大同理念,在当时传播开来之后,引起了不少宗教势力的敌视,后者将隐门认定为是异端邪说。不久之后,就有军队攻入喝盘陀,又找到了隐门的入口。接下来,便是一场腥风血雨的屠杀,隐门中的苦修僧十不存一。存活下来的人,被迫拿起武器,转入暗地里反抗,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隐门不再是一个地名,而是一群人口中的派系。”
周钧:“那这些杀手是怎么回事?”
龙祁:“经过数百年的发展,隐门逐渐演变成为一个组织。门主会在西域周边的城镇之中,暗暗建立职事点。但凡有人想要寻仇,或是找人完成一些见不得光的工作,就会向隐门送去红贴。隐门得了差事,就会向门中弟子发出赏榜。”
周钧听完,总算是知道了隐门的来龙去脉。
一旁的龙祁又仔细看了孙阿应手中的令牌,接着说道:“瞧这木牌的样式,持有者在隐门中的地位怕是不低。这次失手,隐门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下次还会再派出第二批刺客,肯定更是难缠。”
画月朝龙祁说道:“你对隐门这么熟悉,想必是与他们打过交道。倘若我们出钱,让隐门反过来去杀了出红贴的人,他们可会愿意?”龙祁苦笑道:“规矩不是这样的,隐门的活计也有个先来后到。即便被刺之人肯出钱,那也是在他死后,隐门完成了这笔买卖,才会帮他去杀那个出贴之人。”
画月闻言怒道:“被刺之人死了之后,才去杀出贴之人,那还有何用处?!”
龙祁无奈道:“隐门行事便是如此。”
周钧:“你可有办法,联系上隐门的人?”
龙祁想了想:“三年前,我在龟兹镇曾经与隐门的接差人会过面,顺道帮她做了些活计,想必那人现在应该还在。”
周钧闻言,微微点头。
龙祁又说道:“我打算回罗荼龙部一趟,向族长请调一些好手,他们与隐门打过交道,清楚对方的底数,这样护卫起来,也稳妥一些。”
周钧允了。
见龙祁离开,画月皱眉说道:“这隐门就像一片膏药,一旦贴上来,想甩都甩不掉。”
孙阿应朝周钧躬身说道:“我和兄弟们日夜枕戈,必护得主家周全!”
周钧:“现在也说不准隐门何时会卷土重来,总之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段日子,我先住在廨所之中,待得龙祁回来,再做打算。”
此时,忐忑不安的文太守,挪着步子来到周钧身边,拱手说道:“某的失职,累得周监受惊,实在是有罪。”
周钧笑着说道:“文公何须自责?敦煌城内鱼龙混杂,分辨良莠本就难行,从现在开始,加强守备和盘查便是。”
文仲俞闻言长吁了一口气。
周钧这番话等于是揭过此事,不再追究。
文仲俞此时的心中,对于周钧,既是愧疚又是感谢。
激动之下,文太守向周钧躬身行礼,又说道:“周监高义!某在此作保,必不会再出纰漏!”
周钧将之后的清理现场和调查案件,统统委给了文太守,自己则带着手下,回到了廨所之中。wWW.ΧìǔΜЬ.CǒΜ
听闻周钧遇刺,柳载和骆南斗大惊失色,又一起上来询问。
周钧安慰了几句,又说天色渐晚,叮嘱他们早些回去休息。
走入后厢的卧房之中,周钧在画月的服侍下,更衣洗漱。
画月一边忙着一边朝周钧问道:“那下给隐门红贴的背后主谋,你猜会是谁?”
周钧:“我身为河西互市监,又是朝廷钦定的陇右转运使兼采访使。隐门胆敢承担刺杀朝官的风险,接下这张红贴,这就说明,背后的主谋必定是支付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血本。”
画月:“我听孔攸说了些凉州的事情,你破坏了河西康家的好事,又使得康家的族人被处决和流放。会不会是他们,联系了隐门?”
周钧:“有可能,但可供怀疑的对象,其实不止康家……”
画月:“还有谁?”
周钧没有回答,眉头紧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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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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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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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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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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