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钧骑马来到上阳宫的大门,依旧能看到院场内,那太上玄元真仙灯楼的些许残骸。
漆黑的焦木,再加上无数散乱的杂物,让偌大的花灯场地,看上去就像是一片废墟。
周钧今日到上阳宫,是来向将作监的骆南斗辞行的。
进了匠营,周钧一眼就看见了台阶上的骆南斗,后者正呆坐在那里,愣愣的看着灯楼的废墟。
周钧走了过去,拱手行礼道:“水火无情,也是难料,此等祸事,还请骆少监看开一些。”
骆南斗勉强的笑了笑,招招手,示意周钧坐下陪自己说话。
周钧依言坐在了一旁。
骆南斗:“火灾结果出来了,灯楼在设计上出了纰漏,再加上上元节当晚毛顺大师和一众工匠的操作不当,这才引得大火。”
周钧:“这是……何司给出的结论?”
骆南斗:“工部,还有御史台。”
周钧:“将作监没有参与调查?”
骆南斗摇头道:“将作监本想协助调查,却不料被工部否了,只说是为了以防隐瞒内情,不许它部插手此事。”
周钧听了点点头,心中想道,看起来工部和御史台负责调查灯楼火灾的官员,也被安禄山买通了。
骆南斗:“灯楼烧毁,吾等官身,受了朝廷的斥责、又罚了俸禄,这些倒是小事。只是可惜毛顺大师,还有那二十多名工匠,葬身火海,此乃大唐之憾事。”
周钧点点头,先是叹惜几句,又说了自己即将返回长安一事。
骆南斗道了别,又与周钧约定,再聚长安时,来骆宅做客。
从上阳宫中出来,周钧骑上乘马,最后看了一眼上阳宫的宫门,接着便策马向南赶去。
到了御史台的廨所,周钧向门房报了鱼符,又寄了马匹,便来到柳载的房前。
扣响房门,周钧走了进去。
柳载一只手拄着木杖,另一只手扶着墙根,虽然行动依旧艰难,但脸色明显要比之前好上了许多。
看见周钧,柳载笑着说道:“二郎来了,瞧瞧,再用不了多少时日,我就能正常下地了。”
周钧贺了一声。
柳载坐到案边,丢开木杖,又揉了揉腿,开口问道:“新罗略卖案可有进展了?”
周钧闻言,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柳载问道:“还是没有柳小仙的下落?”
周钧:“或许她离开洛阳了吧?”ωωω.χΙυΜЬ.Cǒm
柳载:“那样可就麻烦了。”
就在这时,门口又传来了敲门声。
柳载与周钧对视了一眼,前者开口说道:“请进。”
一身材高大的男子推门入到房中。
周钧瞧见来者的模样,面上一怔,脱口而出:“杨参军?”
杨钊看到周钧也在房内,起初有些吃惊,但很快便镇定自若的见了礼,说道:“钊已迁入御史台,做了监察御史。”
周钧听了,心中仔细回忆,在史书中,杨国忠在职事金吾兵曹参军之后,的确做过一段时间的监察御史。
杨钊朝着柳载拱手道:“钊初来乍到,见过柳御史。”
柳载还了一礼,但心中疑惑,杨钊跑来找他做什么?
杨钊又说道:“柳御史侦破新罗略卖案,救出数十新罗女子,此等大功,省中已有迁令,怕是很快便要下来了。”
柳载:“新罗案何谈告破?本案的关键证人柳小仙,依旧逃亡在外,只有找到她,才能找到本案的幕后元凶……”
杨钊打断了柳载,说道:“上官已将此案的侦破,全权交由钊来负责,柳御史安心养伤便是。”
柳载一听,睁圆眼睛问道:“交由你来负责?为何我从未听过此事?”
杨钊:“这些日子,柳御史伤病在身,自然不知外面的事情。”
柳载还想再问,周钧一把拉住了他,开口道:“在长安时,我曾与杨御史相识,他才智过人,又办事仔细,圣人也夸其为能士。”
听见周钧的夸奖,杨钊洋洋自得,面露笑意。
周钧朝柳载说道:“夷旷安心养伤,这新罗略卖案,且安心交给杨御史便是。”
柳载看了眼周钧,咬了咬牙,朝杨钊拱了拱手,不再说话。
待得杨钊走出房门,柳载朝周钧问道:“那杨御史新近上任,对案情不熟,如何查案?”
周钧说道:“他对案情熟不熟并不重要,关键在于上官想不想继续查案?”
柳载听出周钧的话外之意,想通其中曲折,右手成拳,恨恨砸在案台上。
周钧站起身,宽慰了柳载几句,便出门离开了官廨。
骑上马,周钧谨慎的行进在市坊之中,绕了几个圈,在反复确定没有人跟踪的情况下,来到了范吉年赠给他的那处宅邸前。
周钧翻身下了马,轻轻扣响房门。
过了许久,门后传来了声响,画月将门开了一条缝,先是左右看了看,又将周钧连人带马拉了进来。
将马匹交给画月,周钧去了后厢,找到躲藏在此地的毛顺,还有那二十来名工匠。
周钧先是对毛顺和工匠们说道:“工部和御史台给了结论,上元花灯因为设计不善、操作不当,故而引发火灾。当晚在内职事的所有匠人,都葬身火海。”
众人闻言松了一口气。
这一结论出来,就意味着毛顺还有工匠们,都无需担心背上逃犯的罪名。
毛顺细思之后,朝周钧问道:“周二郎,老夫思来想去,总觉得有些不对。上元当晚,虽说在灯楼里的确烧死了几十个人,但只要仵作前去验尸,就能发现那些人不是我们,为何工部和御史台会得出我们葬身火海的结论?”
周钧:“因为工部和御史台负责调查火灾的官员,已经被人买通,他们必须掩盖住那些刺客的身份,便把那些人的尸体当作是你们,报了上去。”
画月此时走过来问道:“那么如此一来,毛顺大师还有这些工匠们,岂不是不能再露脸了?”
周钧点头道:“毛顺大师,还有各位匠人,你们倘若出去被人瞧见,要么会被人灭口,要么会被抓起来追究上元灯楼焚毁的罪责。总之,这洛阳是肯定不能住了。”
毛顺洒然道:“老夫本就不想呆在这里了,重新寻个地方,也好不再受人歧视,无忧无虑。至于我手下的这些匠人们,都是些跟随十多年的老伙计,从前或多或少都受过我的恩惠,都是可靠之人。”
听着匠人们的应和,周钧对毛顺说道:“明日我去租上几辆大车,大家一起回长安。我会提前写信,让人在灞桥村候着,再将你们带到会宁。在那里有一处茶坊,你们暂且住下,等这段风波过去之后,再做其它打算。”
毛顺点头道:“一切听二郎安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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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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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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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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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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