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内,宗教林立,有千年古寺宝轮寺,亦有灵宝太初等道观。
而经教在陕州城内的传教点,是一处前朝推官的宅子。
当风尘仆仆的伊斯,向陕州经教分支的执事,出示了上宗教牒之后,后者十分热情的接待了这来自长安的一行人。
吃了口陕州特有的水花糕,伊斯看了眼宅内的诸多修士,只见这群人的衣袍崭新,面色红润,便朝执事问道:“看起来,你们的生活还不错?”
执事笑着说道:“陕州多商贾,大多出手阔绰。”
伊斯皱眉问道:“那平民信徒呢?”
执事一愣:“平民信徒?”
伊斯:“主的荣光应当如旭日一般温暖而又明亮,它能够照亮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即便是那些最黑暗、最贫瘠的地方。”
执事颇为不自然的笑了笑,说道:“经教教义繁复而又艰涩,寻常平民岂能明白?故而,自入唐起,经教只纳有学识的教徒。”
伊斯:“你口中那些有学识的教徒,是否指的是有钱和有权的人?”
执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是看向伊斯的眼神,也渐渐冷了下来。
伊斯又说道:“主曾经言道,要使所有人晓得智慧和训诲,使愚人灵明、使少年人有知识和谋略、使智慧人增长学问。”
“然而,经教在大唐的教义,已经偏离了主的初衷。你们将信徒分为三六九等,又以财富和权势来判断一个人,是否有资格来聆听主的圣言。这是亵渎!也是不敬!”
执事用手指敲击着桌面,不耐烦的说道:“伊斯兄弟,我们不需要你来评判教义。”
见伊斯和执事起了争执,房中的修士们,纷纷聚集了过来。
伊斯站起身来,朝周围问道:“以财富和权势来评判一个人是否有资格进入这里,你们都是这样想的吗?”
修士们听见这问题,表情不一,有人面露羞愧,但更多的人不以为然。
伊斯连续问了三遍,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肯站出来回答他。
到了最后,伊斯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琇書蛧
执事走到伊斯的身边,笑着说道:“无所不知的主,能够理解我们的做法,他没有降下征兆,也没有惩罚我们,而是让经教在圣光的沐浴之下,不断壮大,这难道不是神佑吗?”
伊斯用力摇头,口中喃喃说道:“这不对,这不对。”
执事从其它修士手中接过一袋铜钱,塞到了伊斯的手中,凑近后者低声说道:“从这里离开吧,越远越好。”
伊斯带着同伴,浑浑噩噩的走出了宅子。
他的脑子中混乱一片,他清楚某些事情一定是出错了,却又不知道错在哪里。
就在这时,一位年老的修士偷偷从宅子中溜了出来。
他先是将伊斯拉到墙角,接着又说道:“很多年前,我和你抱着同样的想法。认为主应当是眷顾每一个人的,不应当存有偏差。”
“但是,贫穷、排挤和争夺,让经教的教义变得更加势利,更加倾向于权贵。”
“我曾经看见那些平民,在饥饿和痛苦中挣扎,但是我帮不了他们。”
伊斯慢慢抬起头来,看向那名老修士,开口问道:“刚才你为什么不站出来?”
老修士摇头说道:“你刚才也听到了,倘若主默许了,那么就代表这一切是合理的。身为经教的修士,我可以失去生命,但是我不可以失去信仰。”
伊斯听完,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当晚,伊斯和同伴们,住进了陕州城内的一家客栈。
推开窗户,看着满天的繁星,伊斯摸着胸前的十字架,沉默不语。
同伴见天色已晚,询问伊斯为何还不入睡。
伊斯回了一句,稍后就睡。
眼见同伴们纷纷睡下,伊斯从怀中取出那本应龙天书,翻开了第一页,轻声读着:“乾坤破碎、溟涬茫昧……”
读到『七月末,陕州县志,一日深夜,天降旱雷,引燃民屋……』的时候,伊斯抬头看了一眼星空。
片刻之后,他自嘲的笑了笑,又将小册放回了怀中。
翻身躺了下来,伊斯慢慢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伊斯被耳旁的隐隐雷声惊醒,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从床上爬起身来,伊斯朝窗外看去,只见夜空的乌云之中,有电光闪动,忽明忽暗,又有雷声如潮,由远及近。
伊斯双手趴在窗口,口中自言自语道:“应该不会吧……”
话音未落,只见一道闪亮的雷电,宛如白龙现世,在夜空中翻腾挪转,起伏于乌云之中,接着挟万钧之势,击打在远处的民宅之上。
刹那间,火光从那民宅的屋顶上升起,并逐渐朝着四周蔓延开去。
伊斯呆坐在窗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过很快,他一个激灵,迅速反应了过来。
以最快的速度穿戴整齐,伊斯冲出客栈,跑到大街之上,大声喊道:“着火了!”
巡街的巡丁,瞧见伊斯,先是冲过来,打算以犯禁之过,将其逮捕。
但听得对方口中喊着『着火』二字,巡丁连忙向其问了方向,便全速带着伊斯跑了过去。
待得伊斯和巡丁,到了失火的地点。
火势已经蔓延至了好几处民房,巡丁连忙敲响腰间的更锣,惊醒了熟睡的居民。
被闪电首先击中的那栋民宅,火势最大,只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整栋宅子已经被点燃。
伊斯从街边扯下一副酒肆牌布,裹在身上,又从一旁的瓮中接水,将身体浇湿。
接着,一个箭步,便冲进了火海之中。
穿过燃着大火的前堂,伊斯冲进后厢,听见屋内有妇人和孩子的啼哭声。
朝后退了几步,用力朝前一冲,伊斯撞开了厢房的大门。
只见内厢的床前,一名衣衫不整的妇人,被倒塌的木石压在下方。
而她的身边,一个不足三岁的稚童,一边哭一边扒着木石,想要将妇人救出。
伊斯冲到妇人的身边,帮着那稚童不停清理着木石。
忙碌之间,火势越来越大,墙壁斑驳脱落,就连地面也被烤至滚烫。
妇人一把拉住稚童,将其推入伊斯的怀中,大声喊道:“且带他走!”
稚童大哭,不愿离去。
妇人的衣服被火苗点燃,发出一阵阵青烟,一头秀发也开始枯萎。
妇人见伊斯犹豫,便盯着后者的眼睛,哀声说道:“母若蒲草,当秋凋零,子若芦芽,遇春早发。幸得君来,虽死无憾,且带他走吧。”
伊斯闻言,用力咬牙,一把抓住大哭不止的稚童,将其裹在胸口,穿过熊熊燃烧的火场,冲出了摇摇欲坠的厢房。
第二日清晨,满身烟灰、头发焦黄的伊斯,坐在民宅的场院之中,看着那厢房倒塌燃尽的废墟,一动不动。
值夜的巡丁,找到伊斯,一边夸他英勇,一边又道县中有赏。
伊斯充耳未闻,只是从地上慢慢站了起来。
他将手伸入怀中,死死攥住那本应龙天书,在旁人不解的目光之中,慢慢走向了远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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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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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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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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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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