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诸坊,皆张灯燃香,拜道君,求安康。
而这一天的清晨,一只由龙武、羽林二军,共百骑护卫的车队,自金光门出了长安,顺着官道一路向北行去。
而这林林总总的四百余人,便是监军使范吉年前往朔方的队伍。
周钧骑着马行在队伍的后段,回头看了一眼长安的方向,心中感到有些惋惜。
调令下到都官司中,没过多久,监军使的队伍便启程了。
周钧原本还以为会耽搁上一段时日,这样的话,他能陪家人过完中秋,还能看着大哥参加完秋闱。
但是,出行之日来的如此之急,而这一去朔方,却不知何时能回了。
回过头来,周钧又看向队伍中段,那里有一辆挂着旌旗的马车,车中坐的正是范吉年范监军。
盯着马车,周钧心中想着,后世史书关于唐朝监军使的论述。
《通典·职官十一》有云:“至隋末,或以御史监军事。大唐亦然。时有其职,非常官也。开元二十年后,并以中官为之,谓之监军使。”
天宝年间,由宫内太监担任监军使一职,尚是唐朝内侍监军制度的萌芽阶段。
在此之前,唐朝监军一职,大多由监察御史所担任。
由于监察御史为从八品,品阶低,只能起到监察上书的作用,对于军中大将的威慑力不足。
故而,监军使一职,从天宝年间开始,大多都由宫中内侍所担任,且多了督行罢止的职能。
安史之乱前,内侍监军的制度还比较粗糙,出任监军的人选,大多由内侍省推荐,再由皇上钦点。
而安史之乱后,藩镇林立,宦官势力向地方延伸,藩镇皆置监军院,以监军使主之,其下有副使、判官、小使等若干僚属,并掌握部分军队,内侍监军规制也逐渐完善。
就这般,周钧一边想着,一边随着队伍北行。
第一天傍晚,车队落脚于三原。
周钧在营帐内简单用了些膳食,便走出门,打算在营地内散步消食。
到了营口,周钧见那龙武、羽林的军卒,三五成群,谈笑风生,不由眉头紧锁。
龙武军、羽林军,是北衙劲旅,亦是天子门前的戎卫。
这才出了长安城没多久,便散漫成了这般的模样。
周钧摇头返身,刚到帐口,便得了口信,令其去范监军那里一趟。
收拾了一番衣装,周钧来到范监军的帐口,通报之后,见到了范吉年。
那范吉年,周钧与他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对方却显得格外的熟络。Χiυmъ.cοΜ
只见年近四旬、但保养得体的范吉年,一把拉住周钧的手,将他拉到案边,指着那案台上、那本满是批注的『西厢记』问道:“你便是此书的阚录周衡才?”
周钧拱手说道:“某是。”
范吉年笑道:“早先得了殷公的信,咱家还想了,这周衡才怎听着这么耳熟?原来却是未曾逢面的故人。”
周钧自谦了两句。
范吉年说道:“何必自轻?能想出这话本的人,那可是真性子的有情人。”
“这里面的唱文,咱家做梦可都在念着呢。”
说完这话,范吉年居然当场来了一段西厢记的唱腔。
偏偏这段唱腔,还是崔莺莺待字闺中、苦盼郎君的唱文,周钧听着,顿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好不容易等范吉年唱完,周钧强忍住内心的不适,拍手道了一声好。
范吉年喜不自胜,又拉着周钧,说了一会儿话本。
过了许久,范吉年兴致减了一些,便向周钧说道:“说起来,那多情之人,殷公也算是一个。”
“当年的张美人,殷公念的紧,险些就没了,咱家瞧着,也只是敬佩。”
周钧听见这话,起初没多想,再仔细想了想,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范吉年没有再说殷大荣的事情,转而对周钧说道:“既然咱家承了差,自然要允你一个前程。”
“此次去朔方,临行之前,圣人交待了八个字,毋扰兵事,只循本分。”
范吉年停了停,又说道:“王忠嗣出身太原王氏,乃是圣人抚养的假子,从小便在十王府长大,又与太子亲近。”
“若论亲疏,与内家子几无差异。”
周钧清楚,范吉年这是在点醒他,此次朔方之行,名为督军,实为坐观。
周钧躬身说道:“多谢范公高言,某言语行事,当以公为达准。”
范吉年笑道:“衡才也无需多虑,此次督军的行伍之中,你瞧着这些个人,大多都是相托而来。”
“众人皆知,朔方一行,无关令使朝命,不过是游历一遭,取些土产,再累些功劳罢了。”
周钧听了这话,再回想起营口处那些军卒,不禁恍然。
敢情这次队伍中的人,从上到下,大多都是些为了『镀金』的关系户,难怪行事如此。
见周钧若有所思,范吉年说道:“衡才曾为奴牙郎,又精通计学,此次俘隶阚录,点薄清册,便以你为主事。”
“只需记得,阚录之数,即便察觉错漏,也不得当场发难,报给咱家,自有处置。”
周钧清楚,范吉年说着话,怕是早就知道边将侵吞俘虏,再买卖谋利了。
宫中对于这种做法,恐怕也是知晓的,但大多都是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这种现象,或许已经是官场里的潜规则了。
想完这些,周钧拱手称是。
范吉年见周钧如此上道,也不由满心宽慰。
只见他一边摸着周钧的背部,一边说道:“殷公早就言语,周二郎身微却有大才,年弱但又知礼。”
“咱家瞧了,果真如此。再加上二郎生的模样又好,可真比外面那些丘八,强了不知多少。”
背部感受着范吉年的『亲昵』,周钧浑身上下顿时升起一阵恶寒。
周钧对范吉年连忙说了两句,类似事务繁忙的推脱之语,便脚步飞快的离开了营帐。
接下来的几日里,车队只是赶路。
那范吉年倒是天天处理着公务,再也没有来寻周钧,这让原本还有些惴惴的后者,顿时心安不少。
经过半个多月的长途跋涉,车队出了京兆府,又过了坊州、鄜州、延州,最终进入了绥州,距离王忠嗣大军屯集的渍口,却是越来越近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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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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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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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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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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