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凤娘说道:“你侍奉了我十一个年头,尽心尽力,我哪有什么怨言呢?”
萍婆垂首说道:“小娘可是嫌弃婆子年老体衰?”
金凤娘急道:“萍婆哪来的浑话?”
萍婆:“玉萍当年饿倒在路边,倘若没有祖翁施以援手,怕是一卷草席,早就埋骨在乱坟岗了,又哪有如今的暖饱日子?”
“当年我就发下誓,要拿这后半生照顾好你,如今小娘为何要将我朝外推?”
周钧走过来劝解道:“凤娘并不是想要赶你走,而是希望给你更好的生活。”
萍婆看向周钧,行礼道:“玉萍从未想过如今这日子,有什么不好的。”
周钧:“凤娘一直把你当做是亲人一般看待,她自然知晓你是否生活的如意。”
“你从前是梨园的内人,每一场乐演都风靡长安,乐律一道对你而言,是骨子里烙着的印迹。”
“你将琵琶挂在屋中,在那夜深人静的时候,难道就从未曾想过,重拾乐律之道吗?”
萍婆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浮现出一丝犹豫和惊慌。
周钧:“庞公喜好音律,又曾经听过你的乐演,赏识不已。”
“在他那里,你更加能够做自己更加擅长,更加喜爱的事情,这样难道不好吗?”
金凤娘这个时候也劝道:“萍婆,你陪我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是仆妇,我希望你能过得更好,也希望你能每一天,就像在庞府时那般的开心。”
“你不用担心我,也不用祖翁那里会说什么,我自会去解释一切。”
“倘若你愿意,就放心的去吧。”
萍婆在一番挣扎之后,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周钧长吁了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书,对金凤娘和萍婆说道:“奴标私契我已经拟好了,庞公已经签字画押,凤娘你看看,倘若没什么异议,也签了吧。”
金凤娘接过私契,看了几眼。
在看到奴标金额的时候,她不自觉睁大眼睛,惊呼道:“这么多?!这个契金,都可以在长安城里买一小户了!”
周钧点头道:“庞公认为萍婆值这个价钱。”
金凤娘将私契交给萍婆过目,对周钧说道:“但这笔钱实在是太多了,我心里难安。”
周钧:“庞公性子执拗,他说是这么多,就是这么多,你且收下便是。”
萍婆看过私契之后,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金凤娘最终还是签了那私契。
周钧将私契揣入怀中,又对那主婢二人说道:“明日恰好是中市开市的日子,午时二刻前后,你们直接到市署中堂去,我会在那里候着。”
又交代了几句,周钧转身离开了金府。
走到大街上,周钧拍了拍怀中的私契,心中顿时落下了一块大石。
数天来的辛苦,总算在这一刻成了现实。
身为一个新晋入行的奴牙郎,周钧凭借着自身的能力,终于做成了第一笔奴单,他此时心情愉悦到想要放声歌唱。
骑上马,周钧赶到家中,迫不及待的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父母。
父亲周定海听完周钧的话,惊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双手止不住的颤抖,话语中满是不信:“庞公?你真的把庞公的奴单给做成了?!”
周钧用力点了点头。
周定海一拍大腿,大叫一声好,脸上的褶皱因为欢喜,纷纷绽了开来。
他朝着罗三娘高声喊道:“后院那里有一壶我珍藏多年的暹罗烧,取出来!我和钧儿,今晚不醉不归!”
罗三娘笑着应了,转身朝后院走去。
当晚,周钧在饭桌上,将这几天来的曲折,道给了父母听。
周定海听着开心不已,却也觉得,自己这个儿子真的长大了,有出息了。
父子二人觥筹交错,将那坛上好的烧酒,喝了个一干二净。
满脸酡红的周钧,一步一歪的朝自己厢房走去。
推了房门,他恰巧看见,刚刚补觉醒来的画月。
画月闻着周钧身上一股酒气,连忙朝后躲去,口中说道:“你喝醉了!别过来!”
周钧走到前厅正座,大喇喇的坐了下来,一边打着酒嗝,一边对画月说道:“你这丫头,天生就是不懂事。你且想想,这里是我家,你又是我的贴身婢子,倘若我真的有半分歹念,你还能逍遥到现在?早就被我就地正法了。”
画月皱紧眉头,对周钧说道:“我样貌丑陋,身有恶疾,你要是想祸害女子,长安城里多得是。”
周钧看着画月笑道:“样貌丑陋?身有恶疾?”
“你当我周某白痴不成?”
“你的驼背是装的,你的哑巴也是装的,你身上那些红疮,却告诉我是真的?”
“我早早揭穿你吧,你那身上的红疮,是一种叫做肤蜡的东西,主要成分大概有蜂蜡、石灰、油脂、松香、淀粉和矿石颜料,将这些个东西混在一起敷在身上,再用艾灸灼烤,就成了疮疤的模样,即便遇水也不会被洗掉。”
画月听见这话,整个人呆立在原地,喃喃说道:“你怎么会……?”
周钧打着酒嗝儿说道:“我当警察那会儿,好多人就靠这玩意儿化妆打扮,躲避搜查。”
“我见你第一面,就觉得你不对劲,你哪里能瞒过我的眼睛。”
画月向后退了一步,双臂抱在胸口,紧张的问道:“那你把我买下,究竟想怎么样?”
酒精翻涌,周钧难受的捶了捶胸口,说道:“你只听信那些仆人的风言风语,却不信自己的眼睛,我周某人何曾对你有过非分之举?”
“当初将你带回来,只是觉得一个十来岁的女娃,如此这般落魄,身上怕是有些故事,动了恻隐之心罢了。”
画月咬着嘴唇,思索片刻,又问道:“你和他人口中的周二郎完全不一样,难不成你平日里都是装的?还有那奇怪数字和九九乘法表,也只有你一人知晓,你究竟是什么人?”m.χIùmЬ.CǒM
醉意渐盛的周钧笑着摆手说道:“阿拉伯数字,九九乘法表算个球?高等数学、线性代数什么的我不敢说会,但勾股定理、多元方程式、三角函数什么的,我绝对是张口就来。”
“当年老子可是上了二本线,之所以没上大学,就是因为家里穷,凑不齐学杂费和生活费,最后没办法才去了警校。”
“我告诉你,倘若我当初去了大学,现在妥妥的高级程序猿,我的梦想就是设计出一款最牛叉的游戏,在国际上拿满大奖,为国争光……”
周钧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身体慢慢趴在了桌上,鼾声渐响。
画月盯着伏案入睡的周钧,眼中惊惧不定,整个人愣在那里,许久没有动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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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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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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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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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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