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三年,米家难以为继的时候,孟氏少不得回娘家拆借了两回,拿不出原料银子时,还请过兄长出面担保,又因为还不上账,便又进不了原料,兄长又帮着垫过银钱,惹得长嫂十分不悦,明里暗里地挤兑,竟叫孟氏都不敢再腆着脸回娘家了。
倒不是有了银子喜欢显摆,实在是米玉颜着急要进原料,若是叫孟氏娘家嫂子知道米家有钱进货却没钱还账,少不得又要惹得兄嫂之间发生龌龊。
再者说,孟氏娘家五侄儿眼看着要娶亲,八姐儿也要嫁人了,到处都是用银子的地方,若是没钱,也是有心无力,如今有了银子,不管是米福根还是米怀安夫妻,总还是要点脸面的,米福根便催着孟氏回了娘家,顺带还让她给娘家按照拆借的惯例,补上三分利钱。Χiυmъ.cοΜ
里里外外都有事,米福根干脆多留了几日,在香行帮着米进支应柜上,倒是米玉颜落得清闲,一个人在自己的小院儿里,趁着天好,把祖母留下的书搬出来晒,还把那三本《臻草香集》细细对了一遍。
那本泛黄的古籍也没个署名,更像是哪个世家子弟潜心与此,自己录下来不外传的册子,至于另外两本,可以确定都是祖母聂氏的笔迹,不过桑晚的那一本字迹上略显稚嫩,祖母常拿出来翻看的这一本,则是她后来抄的。
若是真如应童说的那般,那则寻人的流言是真,桑晚要找的,莫不就是自家祖母?若真是这样,桑晚必是和祖母打小儿就认识,既是打小儿便认识,两家要么是亲戚,要么就是世交。
关键是,祖母为何要隐居蔺南,尤其是她从京城出来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离开蔺南山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而桑晚是隽城韩家子弟,这个隽城韩家,其实米玉颜上一世是有所耳闻的,至于祖母这个聂姓,她就实在想不起来,隽城还有这么个聂姓的大家族了。
可按照秦医女说的,她认识祖母的时候,祖母便姓聂,应该也没有隐姓埋名这么一说,而且她老人家祖籍应该不是蔺南人士,只是外祖家世居蔺南,祖母还是跟着她的外祖母长大的,却并未见她和外家有什么走动,只是常年便待在这个小院儿里。
米玉颜的记忆里,祖母聂氏每日唯一的走动,便是到河边散散步,每回散步到那处高墙外满是蓝花楹的荒宅时,都会多看几眼,也不说话,只是沉默着牵了她转身往回走……
祖母到底在看什么,那处荒宅,到底和祖母有没有关系?如果有关系,又是什么关系呢?难不成就是祖母的外家?城西这边都是商贾聚集地,若按照祖母的形容举止,家中应该不是单纯的富贵商人,那这处荒宅从前到底住的是哪家?
秦医女说祖母是为了她外婆的病回到西南高原,可按照米玉颜的记忆,她几乎能判断,祖母自打回了这蔺南,便成了个无亲无族的孤女,那么到底祖母在京城时,遭遇了什么事情,才让她孤身南回?
米玉颜正举着册子发呆,却听见六哥的声音响了起来:“花娘,前头有人寻你。”
米玉颜回过神,便有些惊诧:“谁来寻我?陈老爷又来了?”
米进已经走近了些,声音也低了下来:“不是,瞧着应该是个斯文人,大约有四十上下年纪,他说是吴嬷嬷遣他来买香的,说是只要这么告诉你,你定会见他。不过我瞧伯祖父那表情,似是见过这位,却不敢认。”
米玉颜扬了扬眉毛,这是郁家来了人,倒也是,毕竟是千两银子,经一个内宅婆子之手,总叫人有些不放心,来的这位肯定不会是那位郁县令自家,又是个斯文人,那便应是他身边的人。
看样子,郁县尊对他这位太太倒是真的挺上心,不过既然遣了自己身边的人来,只怕还有些别的意思也未可知,米玉颜略沉吟片刻,管他有什么意思,既然来了,她还是想看看,这位郁县尊到底有多少分量。
待得米玉颜进了铺子的花厅,便见得祖父正给那来人奉茶,那人见米玉颜进来,倒也极是客气地起身冲她拱了拱手:“敝姓钱,不知该如何称呼。”
米玉颜屈膝行了礼道:“米家九姐儿问钱先生安,这位是我伯祖父,米氏族长,不知钱先生寻我何事?”
钱劲松是和郁恪之一起听了郁开澄的禀报,并且把那日遇见这位米家九姐儿的细情一一说了一遍,单听郁开澄的话,他还觉得这小丫头挺对他的脾性,今日一见,这丫头更是,也不管他究竟是谁,便单刀直入,也不知是个不谙世事而胆大的,还是心里已经有了数。
“九娘子不问问我是谁?”钱师爷倒开始磨叽起来了。
米玉颜抿了抿唇,心下只觉怎的如今这世道,人人都拿别人当傻子,老头儿们不着调也就罢了,这么个壮年人也不着调起来。
“钱先生说笑了,您都自己介绍过了,郁县令家的钱先生,不过吴嬷嬷可使不动您,所以有话便直说吧!”
米福根嘴巴张了又张,简直不知道要怎么斥责米玉颜才好,这位钱师爷,可是郁县令跟前,顶顶得用的唯一师爷,还是从京城一起带过来的,自家九姐儿这语气,怎么听怎么都觉得带着股子嫌弃的味道。
哪知钱师爷却蓦地哈哈笑出了声:“九娘子性格直率,果真不是俗人,钱某此来,一为公,一为私,不知九娘子要先听哪一件?”
“钱先生随意便是。”米玉颜一幅你且说我且听的表情,至于听完怎么办,那是另外一说。
钱先生抬起手,从袖袋里摸出一张银票:“那就先说私事,这是一千两现讫银票,九娘子那匣子清风紫樱可有准备好?”
米玉颜挑了挑眉,这位钱师爷别的不说,倒是个爽快人,她也不磨叽,当即起身道:“钱先生稍待,我这便去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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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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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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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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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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